除却巫山不是云(十二)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棒槌哪哪儿都有,贺景恒身边特别多。
“你算的不对!”
慕子明指向账本上的一处,抄起毛笔沾饱红墨,划下一个大大的叉,“饲养战马,每日每匹常规支出米豆四升,草二十市斤,兵卒月食五斗。纵使铁豹骑的规模在逐年增长,铁浮屠三千重骑较普通步兵的花销要多出数倍,可满打满算,光军饷和马草这一项,至少就有两万四千两的漏洞填不上!”
军机处的官员集体陷入沉默。
“咋的,我说错了?”慕子明困惑。
“慕公子,你的计算没有出错,但某些约定俗成的支出你有所不知。”木由出面打起了圆场,笑着解释道:“如今尚处于打仗期间,大哥每月会额外拨一批银子,犒劳外出作战的士兵,或作战功显赫者的嘉赏。”
慕子明掐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歉意道:“原来是这样!是我操之过急了。”然而,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跑回位置上摞啊摞,摇摇晃晃抱出一大摞账本,“那这些呢?”
如是一来,无论数目的大小,理出了甚多账面不清之处。可官员们被迫陪慕小公子加班,满肚子苦水没处倒,真可谓苦不堪言。
终于有一天,几位资历老的臣子忍不下去了。
“殿下,您要不要考虑给慕公子换处地方锻炼?”
一官员不顾脸面地扑过去,死死抱住贺景恒的大腿,鬼哭狼嚎道:“微臣天天加班理账,已经半个月没在家里吃过晚饭了!”
很明显,贺景恒一点儿不想和他贴近,但怕人一身老骨头散架,所以不敢用力挣脱,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你起来说话。”
“殿下,俺......微臣也一样!”
几张嘴在耳边像夏天的蚊子一样嗡嗡个不停。马上要结婚了,贺景恒正努力纠正自己的暴脾气,深呼一口气,好不容易忍住一人一拳的冲动,却听某官员犯蠢道:“殿下,慕公子做事认真是好事,可水至清则无鱼,若是......”
“水至清则无鱼?”听闻此话,贺景恒面色陡然沉了下去,厉声斥道:“在暗地里动手动脚的臭泥鳅还有理了是吧?”
“微臣不是那个意思......”
众人心戚戚,贺景恒视线一一扫过,冷笑道:“这些年前线紧张,对于小偷小摸的行为,本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看样子,某些人是有变本加厉的倾向了。”
众人惶然不敢言语。
“是该整顿整顿了。”
留下这句话,不顾挽留转身便走。本来和往常一样,手里转着朱雀金刀,打算随机挑选一个武功高强的倒霉蛋,来一场夜间切磋。走到半路,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内心一阵狂喜,脚下拐了个弯儿。
“不必通传。”贺景恒低声制止侍女。
月色清寒疏影横斜,屋中暗香浮动,暖融融的灯光下,女人姿容娴雅,于檀木案前静坐着,卷长的睫毛投落下一片淡灰色的剪影。
她对着红梅枝观察许久,轻剪下一枝,低喃道:“凌寒绽放的梅花,却是无主。”
刚好走到门外的贺景恒无法理解,皱起眉头想:满院子的花不都是宁宁的吗?
“落花成泥,来年春天的好光景,也是见不着的。”江昭宁眼望掌心的几抹朱红,施法引来一缕冬风,飞花似蝶,将散落的花瓣埋入窗下的雪层之中。
一字一句,极尽悲凄之意。贺景恒的性情直来直去,哪能理解东陆文人墨客的伤春悲秋?听得满腔酸楚,都快被她说哭了。
他站在寒风中默默反思:“宁宁心里定是极苦,要不然怎么会说这种伤怀的话?她从小受尽苦痛,心结实难彻底开解,我又该如何?......”
在这种氛围下,阿箬心里也不好受,低下头问:“娘娘可是有心事?”
望一眼窗外的天色,江昭宁一改哀戚的作态,悠悠地打个哈欠,朝阿箬笑道:“没有。”
她弯起一双好看的眼睛,“主要是我今晚上正事干完了,比较闲,要矫情一会儿,现在我要去睡觉啦。”
贺景恒眼角痉挛似的跳了跳,推门径自步入,“下次入戏前,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清静被扰,江昭宁腹诽:该提前说的是你。
想归想,从朱色的繁花披肩里伸出胳膊,熟练地朝青年讨抱,语调甜丝丝的,“殿下今儿怎的有空来瞧妾?”
阿箬对此司空见惯,识相地退了出去。
贺景恒知道江昭宁在玩闹,抱她坐到腿上,望向怀中人的目光里满是笑意,“我们中午不是才一起吃的饭吗?”
江昭宁理一下发鬓,含情脉脉地看向他,语气造作地说:“妾与殿下一个时辰不见,如隔一百零八秋。可一见到殿下,那便是如坐春风。”
贺景恒:“......”
无论喜好,他也修读过必要的书籍。由于害怕再次出现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