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枪一掷乾坤破(二)
苍穹昏暗,阴云万里。
贺景恒见到白裙少女冲入殿中,怔了一刹。虽心中万般躁痛,眉目依旧柔和下来,温声道:“阿兰,我要与你说件事。”
兰昭儿轻轻喘了几声,望他嫣然一笑,“我也是。”
贺景恒见心上人笑靥如花,倏地思及日后再难相见,胸口异常炙痛,火烧一般。他垂下了眼睛,嗓音也嘶哑:“嗯......那我先说了。阿兰,你收拾一下,首饰、金银什么的都不必带,越轻便越好,十一带你连夜出城。”
过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应,贺景恒抬头望向少女,却见她静伫不言。
殿内光线暗淡,兰昭儿的神色似乎也幽暗难明。
青年只当她不知前因后果,心中困惑,待要与她粗略解释一二,却见兰昭儿忽然奔跑至身侧。
“景恒,我都知道了。”
贺景恒浑身一震,双目渐红,艰涩道:“阿兰,父王他们恐怕......九死一生。我现下难以脱身,只能先将你送出王都,保你周全。”
玄衣青年目中闪过冷光,咬牙自责道:“棋差一招,便满盘皆输!我视燕珩为对手,却忽视了吕不为这个老狐狸!”
贺景恒满目狠厉,暗想:“待阿兰平安离开,我再行考虑对策......实在不成,那就横冲直撞地杀出去!死就死!总比被那群人关起来羞辱、经脉尽断要强!”
心中暴怒又愤恨,出言却缓:“是我对你不住......阿兰,你先去外公那里避一避,外公看到我的亲笔书信,定会优待于你。你在云理住上一段时间,以后......以后......”
无形的气压缓缓充溢内殿,沉闷地令人心悸,仿佛要将风也压住。
贺景恒的喉咙仿佛被棉絮堵住了,默默挣扎良久,开口嗓音益发嘶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见你......你一个人在云理先住着,我......”
贺景恒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阿兰会独自在云理呆多少年?她会不会在云理遇到更好的人?她会不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你不准喜欢别人!不准!”语气近乎哀求,像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全无一丝往日的骄狂倨傲。
缕缕血腥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贺景恒眼眶通红,神色哀痛至极。那么不舍,却又那么孤戾。
兰昭儿胸腔一阵锐痛,哀然失语,眼尾不可抑制地开始泛红,泪水夺眶而出。
风呼啦啦地从窗户灌了进来,少女强咽悲痛,艰难地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目光盈盈,柔声道:“景恒,还有一个法子。”
十一本沉默地立在一旁,闻言猛地抬起头,心下百转千回地计较起来。
暗卫眼睛一亮,一阵强烈的激动涌来:“少夫人研究的璇玑阵法,我从未问过具体该如何使用,作用亦是一知半解。但从少夫人透露的只言片语看来,此时不用再待何时?!天无绝人之路!”
贺景恒嘴唇动了动,却闻那道清甜如泉的声音说:“我之前说过,会帮你想好后路的。”
贺景恒慢慢抬起头,目光迷茫,摇头道:“阿兰,这不是你可以操纵的事情......”
兰昭儿自顾自地说道:“只留千余守兵,凭你的武功,冲得出去。出城以后,立即整合埋伏在金勒周边的死士,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封地。”
十一狂喜,忙道:“少夫人已有对策?”
兰昭儿不应,喃喃嘱托道:“动作一定要快......一定要快......”
十一快步上前跪下,语气既冲且急,如同溺水将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少夫人,您快将阵法的启动方法说出来,属下立马去办!”
贺景恒心头疑云甫动,“阵法?”
蓦然忆起此事,只觉未免天方夜谭,眉心紧蹙,嘴上哄道:“阿兰,别闹。戒备会越来越严,时间紧急,速走!”
兰昭儿跪坐在地,不紧不慢地取出匕首“断魂”,银刃出鞘,将匕首轻柔地放入青年手中。
情势危机,贺景恒低头看向“断魂”,心却奇异地柔软下来,“嗯,它会保佑我的。”思及日后,神思惘然,胸腔中苦水直泛,翻江倒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兰昭儿的睫毛蝴蝶震翅般颤动起来,望向青年的眼眸清澈如水,眷恋满溢。
少女轻轻包裹住青年的手,手腕陡然加力。
一簇血花泼溅到了贺景恒的脸上,鲜红、温热,还带着少女柔暖的体温。
贺景恒猝不及防,怔怔地望着手下迅速晕开的殷红,脑中嗡地一声巨响,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衣裙很快被鲜血浸透,一抹朱红霎时在少女雪白的羽衣上洇洇漫开,宛若在无暇的宣纸上泼染了大片大片的朱砂,绚丽,灿烂,让人想起弥海雪山之巅云锦般的杜鹃花海。
空气一瞬间仿佛都凝固了,屋阁笼罩在古老而神圣的光辉之下。天空苍郁,乌云汇集,远方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