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如刀

诸夙在溪边等了很久，碧清的河水映着他的影子，谢音跟沈明庭进去后没再从水中出来。

这下面有什么别的东西吗？他们会不会淹死在里面。

诸夙脱掉外袍打算下去看看。

身后传来脚步声，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引得诸夙回头，适才在林中看到的男子手中握着画轴慢慢的靠近。

这人是个邪修，不是好人，他听谢音说过。

诸夙转过身，眸光平静：“你有什么事？”

崔玉生朝水中望了眼，轻笑声：“谢音呢？走了？”

诸夙摇头：“我不晓得她去哪了。”

崔玉生眨眨眼，细长的眼睛盯着诸夙，闪着贪婪：“我听说你是人魔之子，身有魔血，我这里有幅从魔界得来的古画，你帮我看看此画可是赝品？”

“这是阴画，我不看。”

谢音说过崔玉生手中有吸食活人精血的阴画，诸夙摇头拒绝了崔玉生，扭头看着溪水，还是想下去找谢音他们。

崔玉生没走，他在距离诸夙十步远的距离观察着他，他是蛰伏草丛的毒蛇，等着机会。

诸夙没有半点畏惧，他神色很淡，头也没回道：“你走吧，你的阴画对我没有效力。”

崔玉生哂笑，没有人不怕他手中的阴画。

连灵剑门的人都敢欺负他？崔玉生心中升起怒意，他止住笑，解开了画轴。

黑气朝着诸夙卷去，这些满是恶意腥臭的雾气夹杂着怨气咆哮裹住了诸夙，被黑气沾到的青草瞬间枯萎，上阶的灵草也架不住黑气的邪性，花瓣凋零。

崔玉生脸上露出满足又得意的神情，看吧，这就是小瞧他的下场。

黑气飞旋，草叶溪水被卷动，崔玉生等待饱餐的黑气回到阴画中。

……怎么这么久？

黑气围绕着溪水边的活物却始终没有回阴画中，崔玉生察觉不对，催动阴画想让黑气回到画中。

“我说了，对我没用。”

诸夙雕塑般的脸从黑气中显现出来，他的眼睛泛着不祥的红光，黑气在他手中无力挣扎着，像一只被捏住喉咙的兔子。

崔玉生瞳孔缩了缩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会？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崔玉生的发问让诸夙神色有些茫然不解，他想起来了。

小时候大家都喊他怪物，不过很久以前的事情，他长大后，很少有人这样喊他。

五岁之前，他跟旁人没什么区别，跟着一群大孩子后面疯跑，直到一日，一个玩伴来了一只小兔，他们轮流抱着小兔玩耍，终于轮到等待已久的自己，诸夙那时候很激动，他抚摸兔子洁白蓬松的身体，觉得这颜色不好看，应该有别的东西混杂在上面才更可爱。

他捏断了兔子的脖子，小手沾上鲜血一遍遍擦在兔子身上，那颜色比花园里的红梅都好看。

“他真是怪物！是怪物！”

“是怪物啊！大家快跑！”

……

……

五岁的诸夙抱着血淋淋的兔子，茫然极了，不好看吗？

他垂头看看怀中，大家怎么走了？他不过让兔子更好看一些而已。

手中的黑气疯狂扭动，诸夙垂下眼睛，看着渐渐显形的黑气，泛红的眼眸闪着凶光，畅意的酥麻蹿上背脊。

诸夙的手中捏着一个婴孩。

青黑色的身体，大到夸张的嘴巴，硕大的脑袋，奸猾的黄色眼珠几欲脱眶。

“鬼婴。”

诸夙舔舔了唇角，他想起五岁时候捏死的那种小白兔了，那兔子也是这不断的挣扎，但力气太小，被他一不小心捏死了。

“放开它！你这个怪物！”

崔玉生咬紧牙拔出灵剑。

诸夙的瞳仁变成了燃烧的火焰，他的身形飘忽不定，如同鬼魅，血红的嘴唇弯起。

“我不喜欢黑色的血。”

鬼婴被诸夙丢到地上，他抬起腿踩了上去碾动，鬼婴口中溢出黑浊的血液。

崔玉生目眦欲裂，养大鬼婴费了他许多心血，背负他的伟业。

崔玉生剑法算不上绝顶，但绝对不差，对付诸夙这样的低阶弟子足以。

但是他挥出的剑招，没有一剑能刺中诸夙，连诸夙衣角都碰不到。

崔玉生越来越急躁，鬼婴在诸夙脚下吱吱怪叫，短小的四肢无力摆动。

崔玉生收紧力道，剑刃嗡鸣，用尽全力凌空而起，灵剑化成无数的剑锋对着诸夙，剑芒围剿中的诸夙显得很茫然。

果真脑子不好，崔玉生阴笑一声使出最后的杀招。

此刻的诸夙头昏脑涨，他的身体里有火焰在燃烧，他抬起脸，身周每道剑锋都冲着自己。

诸夙咽下了唾沫，长眉低压，赤红瞳仁从下往上看。

剑芒的光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