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踏上石阶，女孩的脚步声瞬间被黑暗吞没，她努力不去想大脑中那些胡乱猜想的画面，一手扶着粗糙的墙壁，一手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向地下闪烁的光亮走去。

那股腐烂的恶臭随着余沥沥的下行越发浓郁，仿若一条无形的线索引着她不断深入。

等女孩的双脚平稳踏在地面上时，前方隐隐闪烁的光亮灭了。

粘稠的黑暗又再一次爬上女孩的脊背，余沥沥极力回想刚才的画面，一条可容纳两三人并行的走廊，右侧角落里堆着些许木头和杂物，在走廊尽头有一个拐角处，之前的光亮正是从左边传来。

反复确认脑海中的路线后，余沥沥并未急着向前，她伸出脚缓缓向后挪去，直到脚后跟触碰到某个坚实的物体，才转过身在黑暗中小心摸索。

“噔~~~”

一个木块顺着冰凉的墙面落在地上，发出嗡嗡的响声。

这个小插曲并未打断余沥沥手上的动作，她竖起耳朵小心地从那堆木头中抽出一根比她身型稍短的木棍，用手上下摸索了一遍，握住了较细的那头，作为探路的拐杖。

在一片漆黑的走廊里行走并非什么容易的事，即使长期待在矿洞中的身体也无法适应这地下室中的黑暗，这里仿佛被黑墨水填满的玻璃瓶，纵向的时间进入瓶口也只会化作水流溶于水中。

沥沥尽量贴着左侧的墙面行走，拐杖在空中探寻前方的障碍物，速度极为缓慢。

奇怪的是，在她前行的这段时间内，一直没有听到前方有任何声音传来，仿佛这里变成了一个无限延长的空间，只剩下余沥沥一个活物。

前面就是拐角。

余沥沥的拐杖往左侧挥了挥，并未受到任何阻碍，她站在原地休整了片刻，便提起一股劲向下走去。

接下来可不能有任何松懈，女孩一边小心翼翼地踩下台阶，一边告诫自己。

她准备像之前那样贴着墙面行走，却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太空旷了。

木棍在空中挥舞一圈也触碰不到任何边界，那腐烂的臭味仿佛就在这空间的某个角落，静静地等着她的到来。

正当余沥沥思索对策时，一道轻微的呼吸声从背后传来，黑暗中的女人低头弯腰靠近女孩，那温热的鼻息打在她汗毛直立的脖颈上。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哪儿的？！

女孩瞬间不敢动弹，在这个掉根针都能清楚听到的地下室，女人的突然出现实在诡异。

可欧米妮拉夫人却迟迟没有动作，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的后背，仿佛在想些什么重要的事。

“原来您在这儿。”

经历了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但余沥沥依旧尽职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她转过身看向女人模糊的轮廓，一把抓住了那双又凉下去的大手。

欧米妮拉夫人被余沥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搅乱了思绪，她愣愣地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小手，像是触碰到脑海中的什么记忆，眼神瞬间柔软了起来。

女人大力地回握住女孩的手，几乎快要将整双小手包裹住，欧米妮拉眼神悲怜，嘴角含笑，任谁看了都绝不会怀疑这是一位好母亲。

“莉莉丝”

欧米妮拉夫人一把将女孩扯入怀中，将她紧紧抱住，仿佛为这令人窒息的爱意找到了出口。

“你刚才去哪儿了，真是担心死我了”

她来来回回反复念叨那几句话，倒真像个差点丢了孩子的母亲，虔诚地亲吻孩子的发顶，感谢上帝的恩赐。

而在夫人怀中的余沥沥却在恍惚间心软了一下，出于无法言说的愧疚，她笨拙抬起小手拍拍欧米妮拉夫人瘦弱的脊背，安慰她道，

“我在这儿呢...母亲”

这声母亲唤回了欧米妮拉的理智，也使她想起此行的目的，但她并未立即行动，而是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温暖的怀抱中。

良久，待到两人都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时，地下室里那股刺鼻的恶臭又再次飘到鼻尖。

欧米妮拉夫人松开了余沥沥的手，从群兜里掏出一盒火柴。

“噌——”

燃起的小火苗瞬间弱了下来，它微弱的光线无法透过这厚重的污浊气体，将光明传递到整个地下室。

余沥沥看着夫人划开火柴，微弱的光亮在她那白皙的脸庞上闪烁，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则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欧米妮拉夫人低头看了余沥沥一眼，示意她不要动弹，转身向黑暗深处走去。

夫人裙摆的所到之处，事物就此浮现。

布满蜘蛛网的墙角、比想象中还要矮一些的台阶、以及那些地面上大小不一的红点。

那是什么？

余沥沥眯着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她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才看清那地面上仿若红色繁星点点的是凝固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