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
“你做甚!”江富厉声喝斥,冲过来抢先一步拿走牌位。
笑话,若牌位被她拿走,那自己可就成千夫所指的一方了。
眼睁睁见父亲牌位从自己手中被人抢了去,江越清顿感撕心裂肺,她知道江富留下牌位只为装样子,她不忍父亲的牌位在此受气。
可就是连这么一点小心愿,上天也不成全。
江越清眼眶泛红,仰头大笑,笑声中却充满悲怆。
江富被她的反常吓得后退几步,将牌位举至胸前,远远冲着江越清,仿佛要以这样的行为来震慑她。
江越清蓦然望向他,极其冷静,一字一顿:
“二叔,总有一天,你从我父亲身上拿走的东西,我会分毫不差地让你还回来。”
也不知是江越清的表情让他感到恶寒登生,还是这隆冬时节的缘故。总之江富哆嗦着身子打了个冷颤。
但他好歹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仅一瞬又恢复原样。
“还?阿清,你莫非是听学听傻了不成?”
江富大笑起来,“如今你没了去处,又身无分文,那破铁匠铺租期将近,怕是度过这冬天都成问题。”
“你要是哪天实在活不下去,来找二叔,看在亲情一场的份儿上,二叔帮你寻个好婆家。”
江越清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将他此时得意嘴脸牢牢刻在心底,旋即决绝转身。
江富说的不错,当务之急是要在这个冬天活下去。
离开前,她侧眸看了一眼曾经生活的简陋茅草房,小小的三间依偎在一起,像极了与父亲相依为命的自己。只是如今父亲已与她天人永隔。
在这世间,她再无可以依靠的肩膀,唯一的依靠只有自己。
雪愈渐大起来,很快便到遮人视线的地步。
江越清拢紧衣领袖口,加快步伐朝街尾的铁匠铺而去。
路上行人因突如其来的风雪,皆步履匆匆。
来到铁匠铺之后,江越清莫名心安,大抵是这里还残存父亲身影,有家的味道,父亲还在世之时,她常常跟在他身后,添煤拉风箱统统不在话下。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多做一些,父亲就会少受一点累。
铁匠铺是间只有屋顶三面通风的破房子,铺子正中央砌个炉膛,紧挨炉边的是一座铁墩,旁边架着风箱,斜对面用来堆放煤和木柴。铺子后方是高墙,江父索性自己动手用木板拼凑靠墙围了个简易空间,煤和木柴都往里放,为防盗,晚间人也住里面。
江越清推开木门,吱呀声把她拉入回忆:
“爹爹,房子怎的这般窄,咋住人噢。”
“这可不是人住咧,是我专门为煤炭和木柴搭的屋子,它们可比人金贵咧。”
小女孩蹦跳着跟在佝偻的身影之后,说说笑笑走出木房。
江越清泪水哗地掉下来,坐在几块木板搭成的床沿,弓着身子,煤早在江父病危期间就当了买药,如今狭窄木屋里只剩下零星几根焦黑的柴火。
约莫过了一炷香,江越清放下包袱,起身整理单薄的棉絮被子,又将衣物整齐垒在枕头边,从床底拉出豁口火盆,端起往朝炉膛走去。
炉膛里的煤渣掺和着木柴还在燃,只是火力大不如从前,她从里面夹出些放在火盆里,火盆是用边角料铸造的,含有很多杂质,因此摸起来格外剌手,父亲便用它装木柴和炭放木屋里,以供冬夜取暖。
端进木屋后,江越清又忙活起来,打扫完铁匠铺关上木屋门,犹豫一番后直奔典当铺而去。
铁匠铺是父亲毕生的心血,她不愿意就此让它消失,她要将其发扬光大。
江越清想好了,她要继承父亲的事业,做这青州城里的第一个女铁匠!
她从小耳濡目染,打铁工艺早已烂熟于心。
从当铺回来后,江越清还未走到铁匠铺,就远远看到不少人围在铁匠铺边上。
难不成招贼了?
她心急如焚,加快步伐跑过去,拨开围观人群打开木屋,见并无翻动痕迹才放下心来。
“王大伯,您怎么来了?”
王长贵,这片儿地皮的主人,江远铁匠铺所占的地归他所属,他身后几人是贴身随从。
刚才来得急,没顾上跟他打招呼。
“噢,江家闺女啊,你来得正好,”王长贵双手搭在突出的肚子上,“这租期也快到了,要是不续约呢就提前说……”
他话还没说完,江越清抢先开口:
“续!”
见她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架势,王长贵倒是吃了一惊,这一趟本该在前天就来,碍于当时江家处在丧期,于是推到现在。
江远是家里顶梁柱,如今他一倒,铁定没钱再付租金,何况他只有个捡来的的女儿,更不可能从事打铁。
王长贵索性早做打算,尽早将铁匠铺倒腾干净再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