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绽粉-相逢犹恐是梦中(3)
甚至有一种坊间传言说,两人已经禀明官家,有了婚姻之约,只不过在等皇家择合适时再公开罢了。
这一日,陈留王写了信笺来说王府内芍药花次第盛开,繁丝蹙金,高焰如火,遂请了何令儿和一众公子王孙前去赏花,可却在筵席如火如荼,众人推杯换盏时,花宴主人却和何令儿一齐消失了一个时辰。
众人发现他二人不见,皆是貌似平常,眼前看着‘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的美色,唇上勾笑,耳边窃语,议论着不日王家即将再增一桩美事。
被议论的风暴中心二人在一个时辰后施施然归来,陈留王面色如常,温文淡然,何令儿脸上尚余一丝红晕,也是按着规矩装听不见看不见的入座。
大家本就看她是个呆呆的木头姑娘,也不好调侃,倒有几分艳羡她生得命好,不用强求便得了这么个稀世难寻的准夫婿。
直到日暮落金,熔云煅霞的时候,众人散去,何令儿又被陈留王挽留下来,两人喁喁私话许久,方才登车回府去。
汴京夜间并无宵禁,此时已然入夏,夜间微风拂面也不觉凉意,做生意的商贩们更加活泛起来,热闹非同凡响。
摆摊卖货的,招揽饮食生意的,卖艺唱曲的,不一而足,街上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何令儿眼中瞧着街市中的灯火通明与偶而惊鸿一瞥的暗影潼潼,心中满是甜蜜。
等这般到了明年三月三上巳日的婚期,自己严加提防,必将逢凶化吉,从此一条坦途。
她带着恬然笑意,脸上添了生机勃勃,此时看起来,却比从前真多了些美人风华。
‘这般晚回来,只盼阿耶今晚莫要回府中用膳才好。’何令儿眼中掠过绵延青砖长墙,她缓步下车,寻到一处小门,在砖墙下摸索了一会,拿出一枚金色小小槌头,又数到左手与头同高第三块砖,轻轻敲击二下,再等一等,又击了三声短音,再等一炷香时分,那门便无声无息地开了。
探出一个头来,正是杜衡,面无表情道:“小娘子回来了。”
何令儿身子有些乏了,只想回房休息,对杜衡摆摆手便拔足向府内走去。
经过杜衡身边时,他却轻声道:“府君在书房,请小娘子过去一趟。”
“啊,阿耶发现了!”
何令儿惊呼出声,如同当胸重重受了一击,原本残留的几分旖旎心思霎时烟飞云散。
她本来心中惴惴不安,平素私下走这个无人知晓的侧门通道,安排杜衡极是稳妥,偶有几次险些露了端倪,也不知道杜衡如何应付过去的。
坦白说,何令儿甚至难以想象杜管家那张木讷忠厚的脸说谎骗人的样子,她说自己和陈留王情投意合,保证自己绝不做出令相府蒙羞之事,只是愿意和陈留王多来往些,她苦苦哀求之下,杜衡才同意帮她隐瞒。
无论如何,这世上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表面再宁静长久的平安,底下也暗藏危机汹涌。
她见四下并无他人,悄声道:“可是这个侧门被阿耶发现了么?”
杜衡摇头,目光垂下,眼周的纹路在夜色幽幽中落下深重的阴影,看着比平日里更苍老了几分。
何令儿不禁心惊——她心目中的杜管家永远都是个沉着冷峻严肃结实的中年男子,能够将幼小的她顶在脖颈上奔跑嬉戏,无声地为何府打理好大大小小的各色事务,永远孤身一人,永远沉默寡言,永远不会老去。
何令儿一念间,杜衡答道:“未曾,只是见小娘子晚膳时尚未归家,十分挂念。”
何令儿心中自然清楚透亮,杜管家嘴里的‘十分挂念’是何种情形。
何晟是典型的布衣卿相,家境出身不过尔尔,靠科举一路青云直上,为人严谨自持,守礼克己,甚至有时固执古板,很多朝臣私下议论他不近人情,着实地得罪人。
然而从另一面说,这或许正是官家愿意起用他为宰辅且多年稳坐相位的缘由,毕竟一个无党无派的宰辅,比许多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的痼疾,要趁手得用许多。
这样的清流人物,自然在治家时也走的是严苛管教的路子。
何令儿从小便听惯了孔孟之道,程朱之学,行动举止稍有逾矩,便少不得罚去选些四书中教诲戒诫的章节篇目抄上百余遍,更甚者便要叱骂责打,罚跪罚立,因此何令儿若是听到阿耶发怒,心里必要擂鼓般七上八下跳上几跳。
此时便是如此,何令儿‘重见’陈留王时的女儿家心中暗喜,娇羞不胜,全都如雪狮子见了毒日头一般,化为一滩水瞬间干涸不见。
何令儿似是被夜风扑猛了般,打了个寒颤,瑟缩着笑道:“呵呵……呵呵……夜晚更深露重,不如让阿耶早些歇息,明日我再早起去请安。”
说着,脚下已悄悄往自己的院落蹭了过去。
杜衡在身后平静道:“我已给看门的老黄说过了,是他戌时二刻放小娘子进来的,但若府君今晚见不到小娘子,明日动了大阵仗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