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

三月的C城，气温虽说已经到了十七八度，人们却大多还穿着羽绒服。南方的冬天湿冷，不常出太阳，寒气都是直接往骨头里钻。此时正是九点三十二，一中高一14班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正对讲台下第一排的唯一一个空位显得尤为明显。今天是一中高一下期开学的日子，班主任赵陈明一言不发站在讲台上，表情有些不善。就在他准备开口之时，一个身影终于不合时宜地闪现到门口。

正是迟到了两分钟的卿宵。

从宿舍一路狂奔到教室，还不带停地爬了两层楼，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刀割了似的，脑子还晕乎乎的，最重要的是热气全在羽绒服里捂着，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的两颊又烫又红，白皙的脸衬得这个红尤为明显，鼻子抑制不住地向外重重呼气，四十多双眼睛都看着她，很是狼狈。

赵陈明盯着她，表情非常不满，没有立刻让她进教室，卿宵看他那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妙，只能心里疯狂默念：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她确信赵陈明不会随便放过她。果不其然，赵陈明缓缓开口：“开学第一天，全班等你一个人，你好大的排面呐。你还是我原来班上的老板凳呢，一来就不给面子，对我很不满意吗？”

嗯，是熟悉的阴阳怪气。

C城新高考改革，高一下期开学前按选科还有上期的期末成绩重新分了班。卿宵发挥失常，没能分到最好的那个班，老师同学都换了个七七八八，没想到班主任还是这个恐怖的中年男人。赵陈明脾气极其古怪，不管生没生气说话都保持阴阳怪气，比如现在，其实他也没有特别气愤，但说的话听起来他快要气急攻心吐血身亡了。

班里安静得诡异，一个个的都定在位置上，显然是有些怕这个新班主任。

不过好在赵陈明没打算为难她，只道：“快点进来坐好。”

只剩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卿宵心里苦不堪言，一抬头看见显示屏上的座位表，才反应过来这个位置是赵陈明亲自排的，自己左边的女生叫王昭旻，也是肉眼可见的一脸不耐烦。

开学第一天的班会课内容繁琐，赵陈明婆婆妈妈啰嗦了一大堆，卿宵全程云游天外。她把座位表的名字挨个儿看了一遍，居然真的一个上学期认识的都没有，分班分成这样，也不知道自己运气是该算好还是坏。旁边的王昭旻倒是和班上好几个人都熟络，一到课间就跑去和朋友聊得嘻嘻哈哈，声音很大，在一个明显有点生疏气氛笼罩的教室里，很难让人注意不到。不过卿宵又感觉她似乎不像是一个随和好相处的人，比如虽然王昭旻坐在她旁边，但是好像一直当她不存在似的，回了座位就不说话，过于明显的反差让卿宵有些无所适从。她其实也不是个主动热情的人，在陌生的场合从不会第一个开口，一天下来，两个人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吃了晚饭，在走廊碰到上学期的室友周丽娜，才知道上学期的同学要么选了偏文科的组合，要么选老搭配物化生的多，少有像她这样选物化地的，有也在13班——物化地选科最好的班。

卿宵经常觉得自己消息闭塞得像山顶洞人。

“不过听说你班主任还是赵陈明，我会时刻挂念你的，好好活下去。”周丽娜一脸沉痛地拍了拍卿宵的肩。

卿宵回以一个完美假笑，并附赠了一个“亲切”的再见。

没分到最好的班，有点遗憾，听说上学期地理王老师教的就是13班。她特别喜欢王老师，因为她卿宵才选择了地理。

所幸宿舍室友人挺好相处，也算是一点弥补。挨着她床的叫黎箐，对面是向仪玲，还有一个床空着没人睡，四人间成了宽敞三人间，洗漱也松快了不少。

向仪玲和卿宵差不多高，人也很活泼，一来就给卿宵和黎箐分饼干，相比之下黎箐就要高一些、沉默一些。向仪玲热情地说道：“拿一块吧，别客气，我跟黎箐之前都是10班的，你是哪个班的啊？”

卿宵对于周围人都是老同学这件事已经麻木了，道：“你俩可真幸运啊，我之前是1班的。”

没想到向仪玲回道：“这个班好多都是原来10班的，上学期我们很喜欢我们的地理老师，所以好多都选物化地了，这个选科好像就分了三个班吧，就大多都碰一起啦。刚好，现在教我们地理的还是他，叫张伟。”

卿宵苦笑：“我也是因为喜欢我原来的地理老师才喜欢地理的，不过我就没那么幸运了，上学期教我的不是张伟，现在这个班的老师教过我的只有赵陈明。”

“咦～”旁边的黎箐咧了咧嘴，说：“他好凶。”

“附议。”向仪玲一脸严肃的举手表赞同。

卿宵叹了口气，说：“支持。不过他的数学是教得真的好。人有时候挺逗的，上学期好多老师叫他赵校来着。”卿宵想到就忍不住想笑。向仪玲和黎箐双双向卿宵表示震惊与疑惑：“他是校长？”

“不是，因为教师小区他家楼上楼下左边右边邻居都是我们学校校长。”

向仪玲和黎箐开始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