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她?
而裴旻自然是紧追不舍地来了将军府外头,还抄了个近道爬上将军府对门不远处的屋檐上,和迎阳极为狼狈地蹲挤在一起。
许久未下雨,那瓦片上积满了灰尘,裴旻不适地皱了皱高挺的鼻子,一双桃花眼望向那马车。
终于,一身素净竹青衣裙的女子弱柳扶风似的被搀着下了马车,裴旻目力极佳,不难看出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的纪昭亭连头发衣服都是乱糟糟的。
甚至迷糊得在上台阶时都给绊了一跤,亏得越桃眼疾手快给扶住了,否则定要摔个结实。
裴旻眉峰蹙起,这与他想象中的实在大相径庭。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迎阳,似确认般问道:“这真的是她?”
迎阳点头,肯定地答道:“是她。属下亲自跟去桐花渡,看到那侍女扶着她上了马车的,错不了。”
裴旻沉默了,这般做派哪里像什么学成归来的练武奇才?
难道……难道她早已进入重剑无锋、真气七阶后期之境?才能如此轻松地敛尽锋芒,与平日里见的那些贵女瞧不出半分区别。
哦不对,还是有些区别的,那些贵女们都打扮得一丝不苟,得体极了。
裴旻如今踏进六阶中期不久,人人称颂他是武学天才。
可称颂归称颂,人们提到他时,总不免也说到纪昭亭。
背后的目光实在灼灼,纪昭亭也隐约感觉到了,但等她回头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空余几只燕雀飞过。
裴旻不会冒险久留,权衡之下便带着迎阳匆匆离开了。
“娘子,怎么了?”越桃见纪昭亭回头,凑过来询问。
纪昭亭扭过脸来摇摇头说:“没事,只是看看白糖糕跟上没。”
来到了新地方,白糖糕有些怯生生跟在纪昭亭身旁,寸步不离。
她甫一抬眼,就见朱红的门槛前站着许多人,为首的女子着百蝶戏花红裙,发髻上缀着美玉珠翠,面容姣好身姿绰约,稍显风霜的脸上挂着热切笑意,却并不让人觉得风情或虚伪。
一见到这女子,纪昭亭的记忆便又被触发了。
她记起来,将军府中同年亡了两位夫人,许多人都说父亲克妻,处于丧妻悲痛中的父亲也借着这个由头不再续弦,直到面前这个女子的出现——卢知雪,户部侍郎卢茅庶出的二女儿。
彼时父亲官居高位,卢侍郎本无意攀附,就算要结亲,也轮不到一向不受重视的二女儿。
但卢知雪私下找到了父亲,诉尽心中敬仰倾慕,只愿父亲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在卢家,她备受刁难与白眼,只因天生不能生育难以嫁人。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便尽数告知给父亲听。
她不能生育,便会将府中的两个孩子视为己出好好对待,她也会帮父亲管家,更不怕劳什子的克妻之说。
父亲常要带兵在外,府中总归要有管事的女眷才行,他便答应了迎卢氏入府,对她关怀备至。
那时原主也就六岁,没几年就被送去了桐花渡。
但在这些略显模糊的记忆中,原主对卢知雪的印象倒是格外好。
“……卢小娘?”既然印象好,那纪昭亭也就放心大胆地称呼了。
卢知雪微怔,继而绽开笑颜高兴不已道:“一别数年,昭亭竟还记得我。”
她遂热情地上前牵住纪昭亭的手轻拍,两人跨入府中,眼前景色豁然,方形的回廊中央是中空的庭院,偌大的家训石碑与莲花池塘映入眼中。
石碑上刻着十个大字:“路不行不至,事不为不成。”
此句正是镇南大将军纪淳华的座右铭。
纪昭亭一时沉默,只因知晓说多错多的道理,干脆地装了高冷,双眸只在风景上流连。
顺着左边的长廊走了不多时,便到了中堂,只不过她们俩并没有进入。
卢知雪道:“我已命人将你从前睡的卧房收拾了出来,咱们且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纪昭亭道:“多谢小娘了。”
“都是一家人,何须道谢?”卢知雪面上涌起一抹悦色,“夫君那边新来了家书,说陕南剿匪连连告捷,打了大胜仗,不日就可班师回朝了。”
“小戎和郁川上值未归,不过他们得知你要回来,已经高兴了许多日了。”
纪昭亭、纪戎、纪郁川,他们仨是姐弟关系。
只不过,纪戎乃二夫人万小晚之子,而纪郁川却是养子,他的生父是纪将军的得力干将,在郁川一战中为救纪将军而丧命,其生母亦悲恸追随而去。
所以纪将军便收养了他们刚满周岁的儿子,取名为纪郁川,那年纪昭亭三岁。
模糊的幼年记忆中,他们仨是极为要好的,纪昭亭说什么他们俩就做什么,可谓是指哪儿打哪儿。
脚下的长廊七弯八拐,来到了一处别苑,翠绿的青竹与苍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