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下山

云天蓝碧之间，一幢高耸瑰奇的巍峨宫殿屹立于层云堆叠之山中。

鹤唳三声，纵身从云端飞跃而下，停驻在阊阖旁。

一位年岁较长的柔媚女子正将名玉雪可爱的少女虚笼笼地环里抽噎不已。

“我的昀白，也该到了下山的年纪，要有好长日头见不到师姐了呜呜呜。”

旁边的青衫男子嘴角一抽，“灼华，又不是再也见不着，让小昀白时常回合欢宗里走走不就行了，有什么好哭的。”

那女子不忿地瞪了青衫男子一眼，“青雉，你懂什么？昀白要是在外边被负心汉骗身骗心怎么办？更惨的像去年下才山的小鸢，至今了无音讯！”

郦昀白用运气法轻轻从女子怀中挣脱，用一双澄澈的小鹿眼看着旁儿拌嘴的两人，温和地说：“谢谢师姐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打紧的。”

灼华叹口气，瞧着她那粉白团的脸蛋，心痒痒想掐上一把，随后记起些什么又放弃。

那青衫男子也同女子一般用着忧虑的口吻道，“昀白小师妹，此番路途艰辛，须得再多小心，切莫让人着了道去。”

“不找道侣，不付真心，方能永保平安。”灼华横插一嘴。

郦昀白何许人也？原是合欢宗宗主从外头抱回来的奶娃娃，因襁褓里塞着合欢宗弟子的信物，宗主以为是哪个弟子生的孩子便带了回来。

谁知抱回来后竟无人认领，宗里人想着也就多一口人吃饭的事儿，更何况还是个有仙缘的孩子，遂将她留了下来，姓跟着宗主，名则用捡到她为正值日光白耀之时命为昀白。

这小妮子可麻烦得很，人用手一碰，她的皮肤便会起红疹，且触碰之人会感到肉如刀割。

宗里的弟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幸亏有人想了个用术法的法子，便使各类移物术法帮忙打理照顾她。

最初信誓旦旦说着要照顾郦昀白的那位合欢宗弟子也坚持不了多久，其结缘之人因为她太久没出门思念成疾，随即跑到宗门来捞人。她尚且不好拒绝，便暂托给另一人代为照看。

代为照看那人也无法一直呆在宗门，总要出去会情缘，她也只好将郦昀白再度转手。就这么转着转着，就把合欢宗整个宗的人都转了个遍儿。

宗门里的人在郦昀白小时候都照顾过她，年幼时她懂事又乖巧，就算旁人照顾不周，也不哭不闹，安静地等在一旁，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人。面对如此乖顺的小棉袄，大家自然是对她有打小儿养起的舐犊之情。

其中最上心的要数灼华和青雉，他俩为了不让郦昀白小时候孤单，有事没事都宅在宗门里，结缘也无可奈何，甚至在宗门附近找了个暂居之所安顿，等着自己的情缘办完事。

如今郦昀白年满十八，眼看就要到下山的时日。

她却还是一副娇小玲珑的团软样子，话音软糯，怯生生的，灵根更是最末等的混沌灵根，幸是生在合欢宗，宗内功法对天赋不苛求，只需结的情缘够多，修为靠外力堆也能堆上去。

灼华打心眼里不愿自己从小不点养大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师妹下山，平日里磕着碰着都会掉眼泪，更别提在外头，要是没了宗门的庇护，遭受不测该如何是好。

一向温和的郦昀白对这件事的态度却异常坚决，无奈便随她去了。

郦昀白接过灼华昨夜为她准备好的纳宝袋，青雉又往里塞了一大堆符印和法宝。俩人不舍地又叮嘱几句，才放她离去。

郦昀白坐在仙鹤背上，回头看着那两个身影越变越小，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手下是仙鹤绒羽柔软温暖的触感。直到合欢宗坐落的藐姑山也消失在云深中，她这才有了初次离家的实感。

仙鹤将她带到一座修仙小镇附近，郦昀白轻轻抚摸了下它的头，以示感谢，仙鹤冲她摆摆鸟喙便振翅离开。

合欢宗的弟子第一次下山时，负责接送的仙鹤会尽量将人送至普通修者较多且平和的聚集处，方便弟子打探消息或是和其他宗门的人接触。

郦昀白打量着周围的地形，此处似乎离魔界较近，一些魔界独门的植被稀稀疏疏地隐没在杂草地，从交界处漫出薄薄的灰白色瘴气。

她将纳宝袋放进衣物内侧，快速涉入这座小镇。

或许是靠近魔界的缘故，镇子上人烟稀少，只是偶然有些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修者路过。

郦昀白沉下心，途中遇见一间装饰颇有年岁的客栈，脚步放慢，移入其中。

她刚踏至门槛，久经风霜的木头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霎时间坐着吃酒饱餐的顾客们回头往门口望去。

客栈负责招待的小二将汗巾背到后背，笑嘻嘻地迎上来，“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郦昀白感觉到众人似乎都在隐隐打量她，有的直白的望过来，有的尽力则挪动眼球往她这一处瞟。

“呵，竟是合欢宗人。”客人中不知谁轻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