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
那么容易被惊到,鹿侯爷的三观却受到了创伤。人、兽、妖,本是各行其道,听这北蛮的做法,怎么像是想将兽与妖混出个怪物来呢?这……这不是逆天而行吗?
他对咒法妖术一窍不通,于是转头问鹿之年,也就是鹿府中在这方面学识最渊博的人,“年年,北蛮是想将兽变成妖吗?你说他们能做到吗?”
鹿之年这些年倒也不是真的什么也没干,出乎意料的,她居然有一点巫觋的天分,于是为了靠近女主,拜师了陈家,虽然也没怎么去,但耳濡目染的,也多少学到了点皮毛。
她凑上前,在侯爷耳边小声嘀咕:“不能,老贼夸大其词,居心叵测。”
鹿侯爷差点笑出声。
居心叵测的老贼赵文高果然没有就此消停,又道:“陛下说的是,就算北蛮没有得逞,那些凶兽对付起来也肯定不易,不知黎公子当时是如何应对的?不如借此机会推演一番,好让我等也观摩观摩。”
萧泽脸色一沉,深吸了一口气,眼见就要放出什么厥词来。
“哦?”萧屹似是没注意到燕王的大喘气,开口道,“巫觋是如何推演的?朕也想看看。”
既然皇帝都想看,那还能说什么,燕王殿下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没一会儿,一大块双面琉璃被推进了大殿,两片晶莹剔透的琉璃被制成了薄薄的长方块,挨得极近,中间倒进了金灿灿的细沙,沉在底部。
明眼人一看便明白过来,都说厉害的巫觋能控金木水火土,这是要透过琉璃操控细沙,推演出整个战局啊。
一大群本来兴致缺缺的大臣突然来了精神,这他娘的好浪漫也好缺德啊,姓黎的生瓜蛋子能做得到吗?
鹿侯爷都不由被气氛感染,问独苗:“年年,你能行吗?”
鹿之年坦然回答:“不能。”
巫觋确实能操控细沙,但也不是人人都能随随便便办到的简单事,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按照她的水平,大概就是费了老大的劲,也只能让细沙飘起来几颗的程度。
而赵老头推上来的这个东西,是要隔着琉璃操控,让细沙呈现地貌,士兵,凶兽,并根据战况,不断流动变幻,稍一失控就会人不像人,兽不像兽,这得需要巫觋多细致的操控力。
鹿之年扪心自问,就算给她一支毛笔,她也会将老虎画成山猫,所以当然是“不能”了。
鹿侯爷怜悯地看着黎末爻走向琉璃沙盘,心想,连他的独苗这样的天纵奇才都办不到,那这年轻人可真的是很险了。
“皇兄,”萧泽抱着既然不能将己方摘出来,那就将对方也拖下水的心情,提议道,“战事推演,讲究个有来有往,只让黎公子一人推怪没意思的,不如让赵先生也露一手?”
杵在一旁的赵文高:“……”
萧屹略微一顿,朗声笑道:“这样也好,那两位请吧。”
于是在整个大殿都抻长了脖子的热情注视下,黎末爻和赵文高分别站到琉璃沙盘的两侧。
黎末爻伸出手,轻轻触碰到琉璃边缘,手指修长白皙,指骨线条流畅,很是赏心悦目。
众人的目光在他的手上停留了片刻,马上就被琉璃中的细沙吸引了过去。
只见金色的细沙像突然活了似的,从底部涌起流动,眨眼间,北境绵延的山脉风光近在眼前,巍峨壮阔,流光溢彩。
周围响起小声惊叹,还没叹完,那山脉瞬间就变了,成了一棵棵高大笔直的苍天古木,让看的人也仿佛身处其中。
若再瞧得仔细一些,就能看到林中埋伏着一个个小人,穿着铠甲,手中执着刀剑兵器,他们是大梁的兵。
黎末爻抬头看向赵文高,示意该他出手了。
这番示意本也简单,但不知为何,赵文高在其中看出了点似笑非笑的意思,就觉得很像挑衅,心中冒了火,沙盘的另一侧突然生出了许多只凶猛的山兽。
据燕王所说,蛮人是给豺狼虎豹喂了妖毒,那么这些畜生应该还是长得像豺狼虎豹才是,可赵文高幻化出来的山兽明显比那些小人大了许多,若真按这个比例,在现实中怕是有屋子那么大了。
怪是怪,但现场也没人提出异议,一来大家的注意力全在让人眼花缭乱的琉璃沙盘上,没空考虑其合理性,二来谁也不知道这些畜生被喂了妖毒会变成什么样,那长得大一些兴许也是有可能的。
细沙凝成的山兽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林子,猛地发动攻击,扑向小人,一口就撕咬下来一个头,凝成小人的细沙刹那脱力溃散。
这画面没有血,却也让人觉得十分血腥。
形势一边倒,看客各有各的心思。
赵文高方才堵在胸口的闷气刚要吐出来,余光却见黎末爻对他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跟着弯了弯,温声道:“赵先生,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