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记事起,我娘便时常告诫我说:
“‘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身为庶出之女,必定要做到,忍而少言、谨言慎行。”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做到不可多嘴、不可多言、不可多语,需得沉着应对,知道吗。”
我幼时不解其意,便问道:“姨娘,大姐姐和二姐姐她们都可以随心所欲的说笑玩闹,我为何要如此行径?”
她叹气道:“你年岁尚小,不懂,但有朝一日,你便会明白了。”
我不懂娘的意思,但我知道该听娘的话,久而久之,我便养成了沉静寡言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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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唤陆朝春,为寿亭侯府的三娘子,我娘出身贫寒,原是府里聘的绣娘,长相颇为周正,大夫人为了打压得宠的贵妾荀夫人,便抬了身量与荀夫人有几分相似的我娘为良妾。
荀夫人温良,并未刁难我娘,只是父亲与大夫人素来不睦,又因怜惜荀夫人,故而迁怒到我娘身上,极少进她房里。
大夫人见我娘无用,便不再理会她,我娘从此也极少踏出院门,寻常只在屋中绣些针线活以解闷。
直至大夫人和荀夫人接连有孕,父亲某日饮了些酒,兴致大好,想寻人玩些红袖添香的情趣,这才记起我娘这个无宠的姨娘,随后不久,便有了我。
大夫人生大姐姐时,父亲惦记着荀夫人腹中的孩子,并没有多么在意,只是碍于大夫人娘家显赫,大姐姐又是嫡长女,他不得不重视些许,但也没有多少真心。
荀夫人生二姐姐时,身为父亲心爱之人所出的女儿,父亲自然十分疼爱,视其为心尖宝。
轮到我的时候,起初,父亲对我的降生还有几分期待,毕竟父亲身为侯爷,一连得了两女,还是希望能够得一子。
可是我出生之后,父亲仅存的希望也破灭了,据金杏姑姑所说,那一日父亲长叹了一口气,连瞧我一眼也未曾,径直拂袖而去。
父亲对我的态度,彻底让我娘认清了我们母女在侯府的处境。
从那时起,她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尽量减少与外界的交流,避免被大夫人与荀夫人的争端所波及。
说起父亲、大夫人和荀夫人三人之间的纠葛,也是一段令人唏嘘的孽缘。
大夫人出自郑州崔氏,乃是前朝世家望族,太祖建朝后,为加强阶层巩固,特为世家子弟和勋贵子弟指婚,以结两姓之好。
父亲身为祖父长子,一早便得封世子,自是联姻的人选之一。无人敢违背太祖之一,父亲也只得顺从的迎娶大夫人过门。
然而父亲早与祖母的娘家侄女两情相悦,荀夫人身为家中次女,未曾被指婚,一心想嫁给钟情的表哥,不惜为妾。家中长辈无奈之下,成全了这一对鸳鸯。
大夫人原是不同意的,只是自从成婚之后,父亲一日也未曾踏入主院,为了避大夫人,更是日日待在友人家中饮酒作乐,夜半才归家。
父亲这样的行为,终是磨得大夫人松口,许荀夫人以贵妾之位进门。
然大夫人心中郁气不得解,眼看荀夫人与父亲琴瑟和鸣,便想要报复。在与父亲争执几回后,就注意到了我娘。
我娘家中贫寒,为了生计才进府做了绣娘,面对大夫人伸的橄榄枝,她没有丝毫犹豫便接了。
如此一来,我娘家中的难处解了,换来的是她寂寥、束缚的一生。
自我知道了这些往事,我想,我大概懂了娘为何要如此教导我。
大姐姐身为嫡长女,有身份、有地位、亦有显赫的外祖家,她有资格肆意张扬。
二姐姐虽也是庶女,但她有着父亲和荀夫人的疼爱,亦可随心所欲,无需隐忍。
而我不能,我没有父亲的庇护,亦没有外祖的权势,我能做的,唯有和娘一样安分守己。
我娘说,只有这样,大夫人才会看在我们乖巧不惹事的份上,将来给我寻一个好人家。
娘如何说,我便如何做,日子便这么平静且匆匆的度过去了。
十岁那年,太祖驾崩,传位于皇太子,父亲哀悼之余,心中生起了某种心思。
当今太后之弟申国舅乃是父亲至交好友,从前一起投壶蹴鞠,饮酒作乐。眼看申国舅凭靠太后姐姐和皇帝外甥一飞冲天,父亲亦忍不住艳羡。
新帝年岁尚小,暂未亲政,后宫亦是空空,而家中女儿俱是螓首蛾眉、夭桃秾李之辈,父亲心中不禁蠢蠢欲动,想要将来送女儿进宫一搏。
父亲与大夫人商议之后,两人一拍即合,大夫人专门聘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来府上教导规矩。
大姐姐和二姐姐自是要去跟着学习的,这个机会原是轮不到我,只是荀夫人声称:
“府里年长的唯有三位娘子,学规矩这等大事,总不好厚此薄彼,落下三娘子,便让她一块来学吧。”
父亲向来不会驳了荀夫人的话,见她这么说,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