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起兵
“自陛下三征高句丽皆铩羽而归,徭役赋税具增十二。殊不知苛政猛于虎,民心覆水,这大隋朝定要四起动荡了。”李渊将深红色的文书搁置在石桌上,微捋胡须,眸光流转看向立于自己身侧的少女“三娘有何看法。”
被称作三娘的少女垂眸,“俯首称臣,盘踞一隅而不顾众民实属下策,在其位谋其政,救济一方黎明,可得领地人心为中策”少女顿了顿,倏尔抱拳单膝跪地“天下苦隋久已,顺民意清君侧,若为尧舜,为上策。儿愿为阿耶先驱!”
此言一出,周遭寂静,只剩下轻细的呼吸声。少女低着头,还保持着下跪的姿势,有几许清风拂过,吹动少女发髻上的玉石坠子,叮当作响。
李渊目光沉沉的睨着他的女儿,忽地拊掌大笑出声,随后便将少女扶起,语气严肃“三娘,告知建成,世民和元吉。”
李渊抬头望着数日来阴云密布却不见落雨的天空,缓慢而又坚定的说着“我晋阳不忍贼子窃国,召集兵士,遵隋勤王。”
少女点了点头,只答了一声是,便行礼告退。
而李渊此举似乎是早有准备,在少女以信鸽通知她的诸位兄长点兵后,不到半月,便兵聚晋阳,时为大业十三年。
在江都水患爆发之际,李渊于晋阳起兵,时是五月,春雨欲来,万物竟有复苏之风。
“三娘,这一路走来,我军势如破竹,不出三月便可抵达长安。你又为何愁眉不展”男人面冠如玉,身骑白骢马与少女并行,说话间递给少女一雕着精致花纹的檀木盒子“这是三弟托我给你的生辰礼物,是册封天策上将之时,他特意向萧皇后讨要的金枝凤钗,只是可惜他自此再也不能帮你庆生了。”
少女牵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美目中划过一丝杀意,接过了那个檀木盒子,却并未打开,只是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二哥,谁让我失去什么,谁就要为此付出更盛于此千百倍的代价。我李照宸,以此立誓,斩尽宇文。”
李世民抿了抿唇,看着他一母同胞的嫡妹,只觉得无法出言劝阻,他自小时起,在众多兄弟姐妹之中,最为交好亲近的便是三娘李照宸和三弟李元霸。而如今李元霸被宇文成都设计致死,他自己尚且不能化解心中悲愤,又何以开导三娘呢。
“二哥”李照宸敛了神色,又恢复成平常那般状态“此番起事,北结突厥,此事虽成但也引狼入室,东突厥汗国的始毕可汗,狼子野心虽以子女玉帛为饵,但灭突之始,事不宜迟。”
李世民点了点头,心下却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妹妹心细如发且聪慧异常,若论行军之策不输男儿,若论武艺胆识,胜天下。
“过了此地,我要去中原支持瓦岗军,对敌王世充,让他无暇西顾。同时接应刘文静,康鞘利两位将军,而你与大哥四哥继续跟随阿耶进军长安,定要护得阿耶万全。”李照宸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向自己的二哥说着昨夜与阿耶谈好的方略“二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天下谋士,长孙家不可负。”
“是,二哥...二哥已知晓此中利害。”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三娘此言何意,只是微不可查的叹息,感情哪里由利害而定呢。
“大都督,到了关隘口了”斥候策马回报“前方十里并无敌情。”
李世民了然点头,只是看向姝丽的少女,为方便行军,与自己一样作男子装扮,鸦色长发仅用红绳高束在脑后,未施粉黛但却更显英气,青衣寒甲,长剑配于身侧。
李照宸抱了抱拳,夹了一下马肚,独身向前。
“三娘”李世民看着少女孤傲的背影,出声叫住了她“长安再见,以国礼相迎。”
少女扬了扬手中的马鞭,大喝一声,策马奔去。
待李照宸赶到瓦岗之时,已是半月后。少女剑锋凌厉,招招狠辣取人性命,王世充的先锋候竟只余下了个传信的活口,却也被削掉双臂。
“回去告诉王世充,自身已然自顾不暇,就不要在想西顾长安了。”少女翻身上马,右手一甩,将剑刃上的血液甩在地上,寒光晃在少女白皙却沾染血迹的脸上,活脱脱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多活一日,便算一日。莫要自寻死路,为自己立碑。”
士兵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腥臭的液体顺着裤管一流而下,一脸泪痕,手臂伤口处还在留着血,却还是不停的说着“谢谢大人留命”
士兵渐行渐远,李照宸看着自己有些颤抖的手,忍着想吐的冲动策马进了寨中。
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挥剑斩了这么多的人,血液溅到脸上时那温热的感觉让她想吐。看着死状惨烈的尸体,她又如何不觉得悲哀。
死在她剑下的是母之儿,是妻之夫,是儿之耶,是家中顶梁,是重铸天下之齿轮,是世上之黎明。
李照宸握紧了剑,但她不后悔。
战争自古以来于民皆不幸,只有早日平定天下之乱方可避减牺牲。
只有天下大同,才能终结这不灭狼烟,才能让妻子父母不必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