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一）

小赵说，粗通吃喝玩乐是必要的，所以第二天一早，他就赶来催着仍困倦的符叶起床。电梯停在九楼，随着徐徐展开泛着银光的门，叮的一声，门外是背着麻袋的喻观寒。

“哟，这么巧。”

“早上好。”喻观寒将麻袋往肩膀上提提，微微弓着背。

“一起吧，这电梯就我跟符姐，也没外人。”

看小赵往后退贴紧轿厢的后壁，符叶也有样学样。

“别，我等下一趟，袋子里有灰。”

小赵的脸上写满“你干嘛扭捏”，二话不说把他拽了进来。

一大袋山货把喻观寒挤到了符叶的对面，她甚至能闻到一种淡淡的，暴雨浸透后的树木湿润味道，还有隐隐的松木味，从眼前这略微单薄的胸膛散发出来。

她的视线里，唯余眼前人的脖颈，温度似有似无地传递到了她的脸前，似乎正贴着他的脖颈感觉着不断跳动的脉搏。

符叶下意识屏住呼吸，在微微失重感里，屏蔽感觉和嗅觉。

小赵介绍，这里是大型商场，一到四楼为服装区，五楼是美食，六楼则是休闲娱乐区。

“咱们先给你买件羽绒服。”

“我不冷。”

“知道，”小赵把她拉到一边，躲开坐满孩子的小火车，在咿咿呀呀的童谣里耐心讲，“你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大家都穿得很厚实，你这样的打扮太显眼，既然要融入进来，就不能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冬天穿厚衣服就是人类的常理。”

“好吧。”

符叶听话地往身上套羽绒服，试想一个换完冬羽、毛羽丰茂的丹顶鹤再套上一层厚厚鸭绒外套的感受吧，满身毛孔都被堵住，热气绕在层层叠叠的绒毛里散不去，蒸得脖子都泛红。

导购笑着问：“女士，这个款式怎么样？你肤色白，很衬你。”

符叶没有发表意见，透过镜子，看身后端详的小赵。

“有没有薄一点的？”小赵顺势问。

“哈哈，是这样的。”导购搓搓手，笑容不变，“咱们通会是北方城市，冬季较其他城市温度低很多的，那含绒量在200克以下，就不能考虑了，在室内有点热正常，这也证明了我们这款羽绒服的保暖效果好，对吧？”

小赵摩挲下巴：“麻烦你拿几件薄外套来，她不要厚的。”

“好的，您稍等。”

导购去后面的货架翻衣服，符叶凑近小赵，用手挡嘴：“她刚才心里说你抠门，不舍得给女朋友买衣服，还拿她怕热当挡箭牌。”

“青天大老爷啊，我是真的冤枉。”

淡紫色的薄外套简约，纯白线条一路从腋下走到衣服末尾，长度与膝盖持平，背后带个精巧的连帽。

“您穿这件也很漂亮，果然是人衬衣服，这件外套格纹灯芯绒，内里是仿丝棉，初冬穿的话刚刚好，天气更冷时可以加穿棉背心。”

“这件不错，多少钱？”小赵问。

“先生，现在回馈季，店里全场69折，这件衣服原价是2690元，折后价是1856元，附赠一年的干洗服务....哎，先生！”

符叶被小赵拎起胳膊拽出门店，看他连连摇头，感慨物价的可怕。

“都顶我半个月的工资了。”

“方便耽误您几分钟吗？我是....”

女孩语速极快地介绍，一边说一边向他们展示手里的机器，“我们这款按摩仪贴合....”

小赵伸手制止了她：“我们不买东西，谢谢。”

符叶回过头，看马不停蹄跑到下一个人面前，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绕开的女孩背影，看她蓬松黑亮的马尾搭在背后，肩膀有几秒的收拢，随后再次挺直，继续奔向了下一个人。

“别看了，推销的。”

“什么叫推销？”

“简单来说，”符叶不能适应扶梯，只能带着她等电梯，小赵摁亮圆环，“就是拿着商品给别人介绍，卖出去的话，按照数量有提成，以前喻观寒就被骗去干过这个。”

电梯门开，小赵不厚道地笑：“你也接触了，他那人含羞草似的，东西没卖出去，倒是惹来一堆聊天的。”

“你为什么用骗这个字？”

“不是说所有啊，但是大部分，大部分推销的产品都是假货，或者以次充好的。”

符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赵则见缝插针给她灌输防骗意识：“符姐，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工作，你以后在生活里就要多防范，在没有同等的能力匹配下，高薪就是骗局。”

他们逛到三楼，符叶的拖鞋底都要磨平了，也没能找到一件标价在500以下的羽绒服，小赵咬咬牙，“走，咱们换个路线。”

“不在这买了吗？”

“不是。”

小赵嘿嘿一笑，掏出手机，清嗓子。

“喂？李局，您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