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

池鱼只是这样想着，却没想到竟然一时分神，说了出来。

顾渊顿了顿，抬眸看她：“什么意思？”

池鱼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轻轻眨了眨眼，几片阴翳循着稀薄的光影深浅交替，毫无痕迹地遮掩住了藏匿其中的汹涌。

池鱼抿唇笑了笑：“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所以拿你和任何人相比，都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

顾渊微微眯起眸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池鱼的神情，似乎想从中察觉些什么，可偏偏那张姣好的面容恬静，是再熟悉不过的温柔。

顾渊深深地看了一眼池鱼的唇瓣，俯身凑了过去，却没想到刚一靠近，便被池鱼偏头躲过。

最终，那个吻只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不等顾渊开口，池鱼用食指抵在他的唇中央，耳尖悄然覆上一层薄粉：“这里有点冷，殿下，我们去床上吧。”

话音刚落，池鱼便被揽腰抱起。

她顺势环住顾渊的脖颈，等帷幔垂落，视线中的一切都悄无声息地黯淡下来，她神情动了动。凭着脑中的记忆，池鱼在被顾渊放到被褥上的一瞬间，不动声色地伸手拂去枕边的东西。

只听“碰——”的一声，顾渊解开衣袍的手倏地顿住。他重新撩开床帏，一本蓝册书卷正静静地躺在地上。顾渊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见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便没想去管。

然而当他瞧见池鱼眼底强壮镇定的紧张时，忽然改了主意。

顾渊俯身捡了起来，随意翻看几页，脸色慢慢变得有些古怪。

池鱼抿着唇，低头不去看他。

顾渊眉梢舒展，白日里积压的阴霾随之烟消云散，他又少有闲心地继续翻看。房内静悄悄的，纸张响动的声音在此刻尤其明显。

落到人的心上，比羽毛还轻，拂过的瞬间，令人禁不住战栗。

顾渊好笑地挑了挑眉，调侃道：“本宫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

他故意停了停，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池鱼羞愤的神情，慢慢阖上书册：“艳书啊。”

池鱼咬着唇：“殿下！”

偏偏顾渊不肯放过她，反倒慢条斯理地念起了艳书上的内容，一边细细说着，一边俯身靠近池鱼，将那书中狐妖和书生是如何在书房中寻欢作乐的场景娓娓述来。

放荡的遣词，直白的造句，跟顾渊清俊矜贵的气质格格不入，但恰恰是这种反差，令池鱼脊骨发软，有些喘不过气来。

两人近在咫尺，只要略一前倾，彼此的呼吸就要顺着看不见的轨迹交缠。

顾渊眸光暗了暗，低声道：“小鱼是想在书房试试？”

池鱼明眸微瞪，下意识抬手捂住顾渊的嘴，语气带了一丝祈求：“别说了殿下。”

顾渊一把拽过池鱼的厚氅，将她盖得严严实实，重新把人抱起来往房外走，声音含笑：“小鱼这么乖，那就满足小鱼，今日去书房吧。”

乌云堆砌，穹顶的余辉逐渐被云层蚕食，整座上京城只有几处星星之火在静谧的夜色中闪烁，照不清藏匿其中的弯巷小径。

但东宫书房内一抹细弱的微光，却照清了池鱼眼底的情绪。

入睡前的欲语还休的柔情不见，只余下一片比冬夜还冷的漠然。

她身披薄衫，一边用手拢着火折子，一边回身望了望床榻上的人。

顾渊呼吸绵长，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眉心却微微皱起。若是换做从前，池鱼这会儿就该上前，用指腹轻柔地抚平他的眉心。

她向来不喜欢那样的顾渊，一是感到心疼，二是感到陌生。

而当下，池鱼也只是犹豫地从一堆衣物中拿出一根不起眼的簪子，用锋利的尖头逼近顾渊紧闭的双眼。

顾渊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池鱼这才放下心。

她直起身，单手拢了拢耳鬓凌乱的青丝，一股淡淡的幽香飘至鼻翼下。

池鱼的确听了话。

顾渊曾说不喜欢那个味道，她就多费了会儿心思，换回了原来的熏香，只不过在那基础上又加了些别的东西罢了。

从前池鱼来过顾渊的书房许多次，顾渊处理政务的时候基本上也不会避着她，故而，池鱼对书房的构建远比旁的人了解得多。翻找没一会儿，池鱼就找到了林家账本的藏身之处。

东西在一副墙画的背后，四四方方的细痕极其隐蔽，池鱼尝试着按了按，那块石头立马顺着细痕凹了进去。

一卷纸页泛黄的书册就这样出现在池鱼的视线中。

池鱼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伸手拿走了账本，然而下一刻，她的动作便僵在了半空中。

池鱼心中隐隐意识到不对劲，她抿了抿唇，犹豫几息，还是把账本从凹槽中拿了出来。

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