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藏金·第九章

李显不安地在座椅上动了动，盯着来报的使差：“你说，我那妹夫是如何死的？”

“杖一百，丢进了天监狱，活活饿死的。”

李显长长叹了一口气，韦香儿抓住他的胳膊，安慰地拍了拍。

他挥退了使差，愁容满面：“我真是不知母亲是否有一日...会对我们兄弟下手。”

韦氏：“不会的，你们都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对你们下手的呀！”

李显悲哀地看向她：“你却是忘了我那二兄长李贤？”

韦氏顿住，她知道太子李贤一直是李显的心病，当年武后之变还未启时，那是多么的风光！李贤容貌俊秀，举止端庄，才思敏捷，唐高宗很是喜爱这个儿子，李显也尊敬仰慕这个兄长。

只是...680年，武后派人揭发太子阴谋，在东宫马房里搜出数百具铠甲，作为谋反凭证。高宗想要宽恕他，武后却阻拦：“为人子心怀谋逆，应该大义灭亲，不能赦免罪行。”

李贤未能洗清罪责，被废为庶人，幽禁在长安。

直至683年，幽禁数年的庶人李贤被流放到偏僻的巴州，走时妻儿仆从衣缕单薄，十分凄凉。那时尚为皇太子的李显为此上书恳请帝后怜悯，稍赐春冬衣物。

仅仅是隔年，大唐天翻地覆，李显的父亲高宗去世，李显上位不过一月就被武后罢黜，武后把持朝政，命丘神勣到巴州将李贤逼令自杀，

他的二哥走时，年仅二十九岁。

李显的泪从眼角浸出，那些年少时嬉戏打闹、斗球逗蛐的美好回忆仿若抹上了一层蜡黄，和那几年淌着血泪的宫变记忆混在一起，折磨着这个三十岁的男人。

他本就是一个闲散皇子，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陪伴阿兄阿姊们读书玩闹，逗父母开心，哪会处理什么政务？可是命运就像是在开玩笑一样，两位德才兼备的兄长接连惨死，父亲暴毙，偌大的大唐担子突如其来地就落在他的肩上。

心中怀着悲痛，他却仍要积极起来，摩拳擦掌，想将兄长们未了的夙愿继承下去。

只是不过几日，他便发现，这朝堂之上，能听自己话的人，几乎没有，全然被把控在自己的母亲手里，哪有自己发光发热的余地？他着手重用韦后亲戚，试图组成自己的集团。

他把韦氏的父亲韦玄贞擢升为侍中，当时身为宰相的裴炎立马表示不可。

日积月累的矛盾，在一日爆发。李显再也受不了母亲的控制，发了一通火，怒斥道：“我以天下给韦玄贞，也无不可，难道还吝惜一侍中吗？”

裴炎大惊失色，听后立刻报告了武则天，武后对他的举动大为恼火。隔月便被踢下了皇位，一家子幽禁在洛阳别苑。岳父韦玄贞一家也因自己，牵连致死。

李显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救不了阿兄，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当了皇帝，却连妻子母家都保不住，如今还要让自己的子女蜗居在这小小房州，憋屈地当个庐陵王。

他握住韦氏的手：“这几年...真真苦了你，曾经许诺你要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却不想...”

韦氏闻言也落了泪，柔声说：“郎君，莫愁，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母亲平日最宠小妹，如今却对她的驸马下了手，想来是等不及了...我如今被困房州，虽离了神都，母亲对我有所松懈，但母亲狠辣，已是不顾血缘亲情，我担心我那胞弟李旦...恐会遭不测啊。”李显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仙蕙躲在拐角，将李显夫妇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她的睫羽垂下，心绪繁杂。

历史果然还在按照轨迹在走。

谋夺李唐社稷，翦除唐朝宗室，拜洛受图，明堂落成，武后即将登上权力的顶峰，大唐...即将迎来武皇。

李仙蕙无自觉地咬着下嘴唇，若是前世，她读武则天的史传，会惊讶她的铁血手腕与非常事迹，更有许许多多的武皇仰慕者推崇至极。

历史第一女帝，史无前例后无来者，承载着两千年来女子对权利的渴望与欲念。前一世身为张萱的她自然也是心生向往，读传时心潮澎湃。

但这一世身为李唐宗室，她可就没了那份心思，脑袋时时处在铡刀之下，落与不落，都取决于武皇的一个念头。

“蕙儿、蕙儿！”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身形不稳，差点歪身跌了。

李重润扶住她，疑惑问道：“怎么了？怎么在这儿猫着呢。”

李仙蕙抓起他的手便往外去，李重润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她跑了出来。

李重润喘着粗气：“别、别跑了，阿耶还等着考校我学问呢。”

李仙蕙甩手：“阿兄，我们都练了两个月的武术了，你怎么还如此...体虚。”

她转过身，声音闷闷：“你还是别想着现在进去了，阿耶正伤心呢。”

“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