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历史，总是在不经意间，显现它曾经的辉煌

张萱跟着前面的游客，在券拱型过洞内一步一步的挪动，抬头望着顶上的天井。

“这过洞象征着墓主人生前所居的一道一道的宫门，大家抬头看，天井代表着墓主人生前所居的院落，这座墓里一共有六个天井。”

走在前面的导游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人，三十上下，带着红色的导游帽，神色带着疲惫，语气有些虚浮，很明显，她今天已经讲解了许多遍。

毕竟是节假日，几亿人口倾巢出动，任你地方再小，也总会挤满人来，更何况，这里是大名鼎鼎的唐十八陵之一的乾陵，唐高宗李治与武则天的合葬墓。

他们现在所在的墓，是乾陵17座陪葬墓之一的永泰公主墓。

“这是墓志盖，后面一块是墓志铭，大家小心脚下，不要拥挤，一个个看。”

张萱占着小巧的身形挤到了前面，她低头凝视，墓志盖上用篆体阳刻着九个大字：“大唐永泰公主墓志铭”。

“永泰公主的铭文共830个字，由当时的大文学家徐彦伯撰文。”

周围的人走动得很快，几乎都是一脸平静地拿起手机拍上一张，再歪歪脑袋新奇地仔细瞧上一眼，就往旁边挪去。

张萱俯身向前，脸几乎要贴在玻璃罩壁上。

“珠胎毁月，怨十里之无香......”她喃喃地念出了声。

“年轻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她的身侧突然出现一位老夫人，带着鎏金框眼镜，眉眼含笑地对着她。

张萱垂眸，一字一句说道：“《淮南子》中有载：‘明月之珠，蚌之病而我之利。’蛤蚌生珠，是因为沙石之类落入腹内，无法消化，所以分泌包围沙石，因而成珠，实际上是病态。”

她又瞥了一眼铭文，斟酌说道：“珠胎毁月......想来，是难产而死。”

老夫人点点头，似怨似叹道出下半句：“琼萼凋春，忿双童之秘药。”

张萱轻声：“古时将琼枝玉叶喻指皇帝子孙，琼花春天凋谢，是指永泰公主早亡吧。”

“她走时，年仅17岁。”老妇人轻声喟叹，张萱看得入神，再侧头时已不见刚才人影。

周围人皆散去，跟着导游往前走去，张萱回头，留恋般看了最后一眼，便转头跟上队伍的末尾。

墓中前室，这里绘有八幅壁画，画在走廊式的建筑物内，每幅以立柱隔开，画面上面为斗拱，斗拱之上是穹窿顶，绘有星星点点的银河天体图，东面的山峦、金乌与西边的月亮、玉兔遥遥相对。

“大家看这里，东壁的这幅就是著名的九人《宫女图》。”

张萱晃着脑袋，左右摆动，甚至跳起来，都看不见壁画一毫，她郁闷地撇嘴。

一转头，竟与刚刚那位老妇人对上视线，老夫人满眼笑意，牵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

“小伙子，能不能给老朽让个道啊？”

小伙子见老妇人两鬓霜白，拄着拐杖，良好的尊老品德让他很爽快地侧开身。

张萱就被带着，跨步到最前方，小声地朝老妇人道了声谢。

“秀丽丰满、华贵艳丽是当时的社会审美取向，这是目前已发现的唐墓壁画中反映侍女形象最完美的一幅。”

张萱的正前方是九宫女里为首的一位女子，她梳着高髻，披帛绕颈缠臂垂于胸前，端庄优雅，气度不凡，其余人物分别手持玉烛台、团扇、如意、方盒、佛尘等物，皆为窄袖袒胸，短襦披帛，曳地长裙。

大家私语嘈杂，导游的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

“大家仔细看第六位，中间这位持杯少女，她也就是被贾平凹先生称作‘六妹’的女子，被誉为‘东方绘画史上的第一美女’。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就是将这种唐代女子的这种典雅美、柔和美表现得非常好，大家看她手中的高脚杯，在当时的唐代，这种玻璃式的器皿制造并不成熟，是当时从西域进贡过来，大家可以猜猜她杯中的这个黑色的液体是什么，其实呀它是葡萄酒，我们经常讲的一句话‘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在唐代时期啊，穿胡服、喝胡酒都成为一种时尚......”

后面的话没再入耳，张萱向前俯身，神情专注，导游手中的灯光将这位画中宫女照亮，她的身形纤细婀娜，头梳螺髻，娥眉朱唇，头部略低，神态极其专注，嘴角微微翘起，庄重又不失灵动。

“真美......”张萱片刻失神，嘴中喃喃。

“很美，是吧？”老妇人站在她的身侧。

张萱点点头，回神。

“‘使桃李之花为之逊色’，我们的公主，确如此。”

张萱眨眨眼，心底冒生一股诡异，她转头刚要张口，想要反驳这是宫女而非公主。

却惊觉，余光里的壁画，竟然在动！

刚张开的嘴巴这下是再也合不上了，张萱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