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长安(二)
到湘灵,母亲便举刀抹脖子要死要活要自缢。想忘忘不了,想去找她又办不到,身上长不出翅膀,白发长满了头,爬上最高楼,暮色无边,两眼茫茫。真真是活活地受煎熬啊!白居易三十七岁那年,母亲再次以死相逼,督促他赶紧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赶紧成亲,无情的拒绝终不是法子。
那年长安城里,他新交的朋友,经常一处借酒消愁,看着白居易落寞的身影,紧锁的眉头,好友京兆尹杨虞卿便明白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那日邀白居易到家里喝酒解忧,酒过三巡,略带醉意的两人畅所欲言,白居易的眼里泛着泪花,告诉杨虞卿自己的初恋,因为母亲从中作祟,与心爱的女子湘灵爱而不得,被迫分开,从此杳无音信。虽然杨虞卿很同情白居易,奈何他的思想始终被时代所局限,他也认为白居易前途无量,如何能娶一个乡下女子?而他的想法与自己母亲不谋而合,白居易有些失望,可是无情的现实,让他不得不屈服命运的安排。杨虞卿知道自己的妹妹特别仰慕白居易的才华,席上差人叫来自己妹妹给白居易敬酒,看到妹妹眼里异样的光彩,她羞答答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白居易,落落大方坐在他身边,亲自端茶递水,做哥哥的心里明白了几分。第二天他略备礼品来到白家,下人报白居易好友京兆尹杨虞卿来访,母亲一听京兆尹三个字眉飞色舞,急急忙忙迎进屋里,行礼后他对白母说:“家中小妹仰慕乐天兄许久,得知他尚未婚配,家父家母特让在下拜访贵府,若不嫌弃小妹粗俗,可结秦晋之好,不知伯母意下如何?”那白母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啪啪作响,趁此正好彻底斩断白居易与湘灵的瓜葛,杨家的家世正是自己想攀附的,因此屁颠屁颠的应下这门婚事。他告诉白居易不日便迎娶,怕夜长梦多,起初白居易拼命反对,这个老妇人别的不会,作妖的本事那是一套套,她换了一种方式,以绝食相逼,连滴水都不沾,看着她绝食的第四天,人饿得奄奄一息,没办法最终他娶了杨氏。新婚的杨氏,想着自己嫁给崇敬的男子,内心住满喜欢。从此两个人的世界,临摹一阙诗词,在竹窗月影里,托一缕清风,洒下淡淡情丝,诉说内心安然恬静。于一方素笺上,化心事为墨,提笔写嫁与心爱男子的喜悦。洞房内憧憬着自己的男人对他含情一笑,从此两个人举案齐眉。她坐在床上,嫣红盖头下,焦急等待爱慕的人儿为她掀开的那一刻,脂粉均匀,面容娇美的脸庞,那一刻不胜妖娆。只是等待的人迟迟未到,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刻自己的悲剧已注定,那个男人的心上自始至终都没留给她一席之地,她仅仅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工具。此刻她的男人,新婚夜坐在庭前树下,想着那年七夕与湘灵起誓,生生世世做夫妻,誓言犹在耳畔,湘灵的歌声也继续回荡脑海,只是做夫妻的女子换成了别人,想着想着不觉泪奔。湘灵父亲精通音律,耳濡目染之下,从小湘灵有一副好嗓子,经常唱歌给他听,长大后歌声里全是对他的款款深情,而今想起她的声音,柔情蜜意依然萦绕,在似水流年里辗转。时间终无涯,青黛檐下有两个人淋湿的诗稿,忧伤如波浪,击打着满是伤痕的心墙。虽然今晚是他洞房花烛夜,那个从未走出他世界的湘灵,一直让他旧伤难平。有些人相守一生依然形同陌路,有些人只此一眼便魂牵梦萦此生。四十多岁的时候他依旧刻骨铭心,怀念湘灵的诗不胜数。其中《感镜》中写道:
美人与我别,留镜在匣中。
自从花颜去,秋水无芙蓉。
经年不开匣,红埃覆青铜。
今朝一拂拭,自照憔悴容。
照罢重惆怅,背有双盘龙。
美人与我分别时,赠我的铜镜一直被我收藏在匣中。自从你离开后,镜中再无如花娇颜,就像秋水中不见临水芙蓉。许多年不曾打开匣子,因被氧化而变红的铜镜上已满是尘埃。今日取出铜镜拂去尘埃,镜中照出我的憔悴面容。照完之后,又拿着这把背面刻有双盘龙雕饰的铜镜再次叹息惆怅。惟愿余生和你加鞭快马,放弃世间嘈杂,驰骋日暮天涯,奈何终究是自己优柔寡断,害得湘灵不知所踪。新婚的庭院下回忆起从前种种,柔肠寸断,心中古道渐渐荒芜。痛者自痛,伤者自伤,望着洞房纱窗凄寒烛影凌乱,庭院孤月残照,心中的旧梦消失在眼前。人世间有多少爱恋,就有多少遗憾,你错过的那个人,或许永远不会再见。似水流年,恍惚中白居易人到中年,心中的那份思念没有随着时间而淡然,反而日益俱增。“中庭晒服玩,忽见故乡履。昔赠我者谁,东邻婵娟子。”那时白居易大约四十三四岁,他望着分别时,湘灵为他缝制的那双鞋子,不觉往事历历脑海。去叔父家的前一天,他约湘灵出来道别,万般不舍之际,湘灵低头看见他的鞋子前面一个破洞,怕他尴尬她没有言语,因为她知道酸腐书生内心的藏着自卑,一语道破会让他难堪。匆匆分别,她连夜回家纳鞋底 ,靴面、靴底、靴腰三处分别准备妥当,用粗针引上细皮条缝制而翘头履,纹锦.罗帛等面科为履面。其履底厚厚加了好几层麻葛,因为远行,怕鞋子不结实,履帮做的浅浅,轻巧适合走远路,两双鞋子一双翘头做成凤头、一双做成虎头,精湛的针线,虎头上两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