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北
出更多稻麦,来年好支援旁的州郡,缓解饥荒之灾。
北地苦寒,但百姓多无愁生计、不见苦色,可见当地官府治理颇为上心。
夏初,东北王亲率东北军出征,欲作援军前往西北攻打突厥,奈何河流横亘处冰雪初融、潮汛急奔,加之敌军早有防备,众兵被拦在半途中,兵戈相接间僵持无法脱身,没能赶去支援。
所幸西北告捷,突厥大败,也算有惊无险。
援救未果这件事朱缨是知情的。当时战事吃紧,突厥兵强马壮,她担心出什么岔子,恰好陈则义主动上书朝廷请求出兵,她便允准了。
未能及时赶赴战场,听闻东北那边十分愧疚,还向西北大营送去了好些出自自家地盘的粮食和牲畜,好好给将士改善了一番伙食。
信中写得清楚,提及瘟疫一事。此疫来自突厥西部一小城,一直是依靠屠杀患病百姓来控制,因着动手利落,后来又制出了药方,长期以来并未传至其他地方。
此地与东北所在封地相距甚远,且大魏与突厥边疆戒备森严,多年都少有正常往来。
连大魏国境内的北地,接触到这疫病的可能性都极小,更别提引来万里之外的锦城。
朱缨放下信件,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白宗庆作为当年从宁氏手中接过德宁钱庄的东家,受人指使给绿瑚银钱,后来举家迁至蜀州,多年隐姓埋名藏身于横云山庄。
被谢韫抓住后,他寻找当年指使之人给予的信物,没等交出就被黑衣人灭了口,只留下一块指向东北的符牌。
死无对证,他们不能确定这信物是否为真,可亲眼所见终究无法忽略,还是对东北起了疑心,甚至让她疏远了皎皎。
然而到了此时,朱缨心中的一杆秤已然偏移。
抛开先前对东北的猜疑之心,现在她更相信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使的障眼法,好让她与东北离心,自乱阵脚。
金钱权势地位无一不满足,东北少有战事,生活也算安逸幸福,她想不出陈氏有什么谋反的理由。
若说唯一的可能,东北王一族发迹于前朝······
这样的念头才一出现,就立马被朱缨否定了。
前朝皇室本就人丁稀薄,被大魏取代后更是销声匿迹,他效忠的哪门子前朝?
再说了,东北王作为前朝受封的异姓王之一,当初最早对大魏称臣,多年来恭敬谨慎到了极点,甚至将长子长女都送来了魏都,都已经做到了这份上,还要如何证明忠心?
朱缨觉得自己这想法未免太不着边际了些,于是有些烦躁,侧身想要拿块点心吃。
她一向嗜甜,却在发现今日是玫瑰糖糕后难得皱起了眉,兴致缺缺地收回了手。
整日就是这些甜腻的,齁的慌。
照水静静看在眼里,明白了天子的心意,出声道:“如今虽入秋了,却也不算凉快,还是清爽些好。”
退下不久的小黄门又被唤进来,遭斥道:“御膳司整日偷懒,这些东西陛下腻了,还不快撤走!”
小黄门吓得不轻,战战兢兢端了点心退下。
照水目光移向朱缨,如常笑道:“今年江南雨水多些,上贡的茶叶好似不如往年的香,但若磨粉制了点心,想必是极好的。”
“朕记得,怡景郡主好像精通此事。”
朱缨显然受用,开口道:“既如此,就召她明日入宫来吧。”
“就说——”
她思索,唇角漾起一点怀念的笑意。
“就说,朕想念她做的龙井茶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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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车夫说当心些,可莫要损了百姓的货摊。”陈皎皎放下帘子,对身旁的昔儿嘱咐。
马车外热闹又拥挤,车水马龙间夹着陆陆续续经过的百姓,将原本宽敞的大街几乎都填满了,平时乘车半柱香便能过去的路程,今日竟用了三倍不止。
已是申时一刻,马车陷于人潮间,以极慢的速度朝着皇宫方向行进。
昔儿应下,弯腰出去跟车夫交代过又回来。
望了一眼街上的景象,她挨着主子坐下,开口道:“这玄武大街上府邸众多,想是不知哪位大人府上有宴,便又将这路给堵了。”
从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陈皎皎已经习惯,但今日有所不同,不禁让她有些焦急。
手中精致的食盒被拿起又放下,她轻声道:“可不要让陛下等急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