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触
断发立誓的分量极重,底下的百姓本就失了亲眷,心中已然极其哀伤,如今见了这副场面,俱是动容万分,低头哽咽不能言语。
他们大多是锦城土生土长的人,又怎会不在意家乡的存亡。前有杨锦灵诚心致歉,后有朱缨恳切陈情,纵是最初心中的诉求再坚决,如今也软化消散了。
其实他们都明白道理,只是心底过不去这个坎。
“······”
高台上,那身形坚韧又挺拔,杨锦灵怔然望着,好像有一股温暖而强劲的潮水从心头倾泻而过,让她自身体里涌起翻海倒江般的力量,将不安与忧愁堆垒起的高山几乎冲垮,最后没落成一个苟延残喘的小小山坡。
眼前的难题终于解决,朱缨心中百味杂陈,化作一个温和的笑意。
她走下高台,向守军统领嘱咐了几句,便欲上马离开。还没牵上马缰,远处一人面带喜色,同是策马匆匆而来。
这人她见过,是杨茂身边的属官。
“统领,大喜!”
属官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下马拜道:“您快去乐兴坊医馆看看吧!诸位郎中制出的新药方起作用了!”
“起作用了?”
朱缨喃喃重复了一遍,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的心陷入狂跳,几乎是颤着手拉紧了马缰,翻身上马。
乐兴坊,乐兴坊······
她心中机械地默念,口中一喝:“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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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缨心中又急又喜,一路飞驰还未到下马,已经看见不少人熙熙攘攘拥在医馆堂前,几乎挤出了门槛。
先前担忧瘟疫扩散,还特地立了规矩要遮面避谈,与人保持距离,如今竟也不顾了。
她避开众人从门口跨进。里面的杨茂眼角还是红的,笑纹却藏也藏不住,发现她进来忙来迎。
“统领,大喜啊!”
接连被报了两次喜,她心中更是难抑,“果真能治了?”
“今早试的药起效后,几位医官和郎中又找了几人试药,现在还在里屋照看着呢,还没有出来。不过已有一会儿时间了,应是不会太久。”
杨茂凑近,低声喜道:“多半是成了!”
压抑许久后猛地又看见希望,反而让朱缨不敢轻易相信,怕是空欢喜一场。
她略有紧张的抿唇一应,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喜悦。杨茂向后退一步,郑重揖道:“老臣代锦城百姓,谢过宁统领大恩,谢过朝廷大恩!”
这样的架势让朱缨毫不怀疑,若不是要隐瞒身份,他准要跪下给自己叩两个头。
眼见馆中其他人也停下手头的事跟着躬身拜,她微有局促,又感到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为首的杨茂面带感激,向她答话。
蜀州先前从未害过疫病,是以治疫经验不多,有相关记载的医书更是稀少,自她带来几个御医后,压力才小了许多,也算有了方向和头绪。那日她从谢韫房中出来便来了医馆,将陈皎皎给她的药方交给了他们。本是死马当活马医,一群御医郎中连着试了两日,从中得了些启发,按照锦城的状况将原药方修改增补一通,然后给患了瘟疫的人试了试,不料最后竟真起了效。
最初试药的几人如今高烧已退,咳血头晕的症状也好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是皎皎的功劳。
“诸位不必如此。不过是歪打正着,我愧不敢当。”
她也不由弯了眉眼,“功劳最大的当属几位郎中先生,杨大人可要重重的赏。”
杨茂当然不会吝啬,点头一口应下,称这是自然。
朱缨笑了一下,继续向医馆里走。有郎中正在抓药,身边的小徒弟一刻不停地捣着药,看上去却没有一丝疲累,干劲十足。
这应该就是此次药方中的药材了。
药桌后忙碌的人看到朱缨都笑着打招呼,到处洋溢着欢欣,之前的沉颓无形中被一扫而空。
她一一颔首,低头去看那些挑出的药材,其中一味莫名让她觉得眼熟,不确定开口:“这是何物?”
“是岁兰叶。”
一个郎中笑答:“若无统领给的药方,恐怕我等怎么也不会想到用这味药。”
“为何?”
“岁兰花和叶皆可入药,有降火止燥之效,但真正治病开药方时并不多见,还是多作观赏之用。那天看了统领给的药方,其中有岁兰与川芪相配的做法,本想着随意一试,都以为成不了,谁知还真起了效。我等遍翻医书,从未见过这样配药的记载,能发现岁兰这一新效用,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从前见到岁兰都是在桌上的花瓶里,对于能够药用,朱缨还是第一次听说。她不由感叹,锦城命不该绝。
她真不知该如何感谢皎皎,等到回去,定要给她厚厚封赏。
“烧退了!”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