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翁
他本来准备顺便割草回去给姑母家喂猪的,现在里面填得满满的,都是……都是……都是什么?
韩川知道自己是遇着神异之事了,不敢声张,赶紧割了些草盖在上面,也不去别的地里转悠了,背上后用力一挺腰,吃力地往回走去,连瓦罐都忘了拿。
回到家中,妻子在喂奶,韩信爬在一边玩,姑母正在灶间忙,韩川犹豫了一下,怕妻子月子里受惊,于是没跟她说,将竹筐先放到另一间屋中,正要看个仔细,林芦却在那边叫他给孩子擦屁股了……孩子尿了。
他只得暂时放下,洗了手去干活,心说这世上有先给孩子换尿布再观看的神异之事么,将来若有人记上史书,这一节也不知要怎么记。
不过幼子其实还不是尿了,而是拉了,哭个不住,韩信挪过去好奇地看着弟弟,学着母亲的样子拍拍,他还是哭。韩川把弄脏的麻布拿出来,擦了擦小屁股。韩信往前爬了爬,伸头去看,冷不防小婴儿眉头一皱,一泡尿呲了出来。
“哇!”韩信愣了一下,立刻也放声大哭,芦一边笑一边扶腰,一边又要哄孩子,韩川赶紧给幼子垫上重新裹好,也顾不上去洗脏污的布片,先把大儿子抱出去擦脸,一边擦一边乐得不行。
气得韩信一直拍他:“阿父坏!阿父坏!”
“好好好,是阿父坏,阿父手脚太慢,才让阿信……”话没说完,坏父亲又喷笑了出来,眼见得儿子又要张嘴哭,韩川赶紧忍住,好说歹说总算哄住了。
这会功夫,韩姑母手脚麻利,早将布片洗了挂上了——这也是韩氏过去富足,又以王孙自居,连早就嫁到乡下地方的韩姑母也不例外,这才舍得给孩子用尿布。如果是乡中普通人家,婴儿直接放草木灰沙土上随便屎尿的都有。
韩川有些不好意思,韩姑母笑道:“你当什么?你给了二十钱,你姑丈都叫我出了月子再回,这人情实在重了。”说到这她又忍不住念叨教训,“你一个外乡搬来的人,用钱的地方多了,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只叫我帮几天忙,就给这么多,哪有这么办事的。”
韩川唯唯称是,却没往心里去。他正是因为初来乍到,跟唯一的本地亲戚更是要打好关系。韩姑母嫁的是户工匠人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但一直居住本地,亲邻众多,又有两个儿子,在桃溪里也算说得上话。他家中就妻子一人,剩下的钱也不足以买个仆役在家,不如多花点结好姑父家,以后也好多多来往,有事也好张嘴。
把韩信哄好了,韩川抱着儿子去之前妻子生产时临时睡觉的屋,竹筐就放那呢,上面一层新割的草都没来得及拨开。仗着儿子还小听不明白,韩川把他放一边,清理着野草叨咕:“让你也沾沾神仙气息。”倒也不敢说得详细,这孩子正是学话的时候,可别出去乱学。
筐里是满满一摞不知该如何称呼的东西,薄如丝帛的神奇之物层层叠加,最外层是硬质的壳,简简单单写着几个字:历史。
韩川满怀着神圣感将最上面的取出,打开,只见里面如丝帛的物事上满是字迹,笔划极细却清晰无比,这……这应该叫什么呢?不是竹简所制,不能以“简”称之,那就称之为“书”吧。
韩川合上书,平静了一会,再仔细看去,只见书页最外的硬质壳上,除了历史二字以外,还写个“二”字,再往里看看,果然又看到“一”。
他现在也不急着拿了,打开第一页,凝神看去,才看了两行,就听到儿子稚嫩的声音响起:“扬国统一天下……”正是第一页上的所写的内容。
韩川忙将书合上,惊异地看着儿子:“阿信,你怎么识得这上面的字?”
韩信歪了歪脑袋,清晰地回答他:“阿父教的,阿母教的。”
没错,林芦也识字。
他们夫妻俩是自己互相看中意的。韩氏只能算富足,说不上大户,林氏与他家相邻。少年韩川在院中大声读书,林芦便趴在墙头好奇地看他读书。也不知哪天,韩川鬼使神差地问:“你要学吗?”
林芦点了点头,从此便断断续续的教与学。待到韩川向父母提出去邻家提亲的请求时,林芦也能把一本书通读下来了。
他俩既都识字,长子学话早,于是两平时也教他认字,但这事开始没多久啊,按说他应该读不出来的。
不过韩川再想想,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妻子怀孕后期无事,大概教得多了,孩子就认识了。他喜得连书也放下了,抱起韩信狠亲了几口,韩信被他胡须扎得痒,小腿连连踢连蹬,也没摆脱坏父亲的魔掌。
不过能把书上内容读出来,韩川就不敢让他在一边看着了,只得将他又送回妻子身边,笑道:“阿信如今识得的字可真是多了。”
林芦也不觉有异,只当是良人所教,心中也是骄傲,带着几分炫耀之意告诉韩川:“他今天还拿着家中竹简读给我听呢。”
“真是了不得了。”韩川心里美滋滋的,“家里这些书,我也没学到几分,说不定要给阿信学去了。”不过他又想到如今诸国都朝不保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