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

他不服气，说：“我是小孩子，你是大人。”

“有区别吗，小孩子吃饭可以不要钱吗？”我问。

他很快回道：“小孩子吃饭半价。”

这反应把我都给愣了一下，没好气的回他：“所以你也只配吃自助。”

他又立刻说：“那我去游乐园也只要半价。”

“孙春熙！”我也和天下父母一样，说不过就靠喊孩子大名威吓。

重新上户口后，我给他把名字改了，“少昊”太不合时宜了，改成“春熙”，取自“熙来攘往，如登春台”。

他出生在春日，且有朝气，而且叫起来发音好听，又是熟悉的地名，也像是很用心取出来的名字，他是跟阿公姓的，我没改，小名还叫昊昊，听着亲切。

苍龙坐在副驾，一张脸完全笑开了，明灿胜春花。

“如果只想跟大家一样，那你怎么出众？”我收不住情绪，语气咄咄，“何况你能跟别人一样吗？”

昊昊不讲话了。

苍龙也不笑了，拉过我的手，捏了捏我的手心。

“再多给你一天时间，我明天检查。”我对昊昊一向严厉，口气很硬。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昊昊还是个小奶音，小心翼翼的样子会让人心疼。

“我什么时候回是我的事，用不着你问，难道我还要给你汇报行程吗？”一点都不平等，我也不想跟他以朋友的姿态相处。

昊昊有些气馁，声音更低了，说道：“可是我饿了。”

“你晚饭没吃吗？”我问，“陈教练说带你吃了炒粉。”

“那都是什么时候吃的了，天还亮着呢！我不想跟陈教练了，他老是问你，三句话离不开你，饭都不让我好好吃。”昊昊又愤恨了起来，还给我来了句成语，“居心不良。”

“那也轮不到你愤懑不平，这是我的魅力。”我说，“饿就忍着，一天三顿足够了，少吃点减肥。”

昊昊哼唧了一声。

“早点睡，睡着了就不饿了。”不知道亲妈会不会说这种话，“梦里什么好吃的都有，多吃点，撑不死长不胖。”

挂断后，我扭脸看着苍龙，问他：“少爷去哪？”

少爷系上了安全带，抬头有些心虚的问我：“这样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

“我就是总太理智了。”说着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吧，太想你了，忍不了了。”

苍龙“咳”了一声。

他这辆车子我没开过，大概的熟悉了一下就启动了，他敢把命交给我。

水下龙宫一般的车还进不了，至少要涉水半米无障碍，还要穿过一段百米的雨幕。在地底绕了一大圈，上岸后就是藕花深处，端阳正是荷花初开时节，夜风吹过，莲叶何田田。

进出都是单行路，用来分流的小路有十多道，加之亭亭如盖的莲叶，遮挡了几乎所有人工的噪音与灯光。如果不是刻意寻找，三千多亩的荷塘一望无际，即便是坐在车上也会给人遗世感。

乍一看还真像仙境，仿若是某部寓意美好的动漫，使人向往原始单调的生活。不得不感慨金钱的力量，明知这只是人工制造，依旧会感叹鬼斧神工。

抬头看看天上月，扭脸望望车上人，深吸一口气，不期盼未来，似乎现在也不错。

新手司机，即便就我们一辆车，车速也习惯慢，而且我现在就想拖延时间，悠悠晃荡。

车窗打开，习习凉风掠过，带着温润湿气，空气里的味道形容不上来，我也没有闻过莲花是什么味道的。

“那是萤火虫吗？一闪一闪的。”苍龙忽然手指了一下。

“不能吧，萤火虫对环境的要求很高的，这里只是个虚假桃林。”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把车停下来了，他下车我也跟着下来，往回走了几步。

“你见过萤火虫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没印象。

“那就当它是吧！”苍龙说，“我一直待在肮脏处，也不知道干净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有光就有影，存在即合理，别瞧不起自己。”我手搭上了他的肩，拍了两下又放下了，并且不再靠近。

“书读得多果然有用，干什么缺德事都能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他弯下身折了一柄莲叶，这叶子已经长到岸上了，然后用叶子去够远一点的莲花，他胳膊长，稍微带一点就勾到手了。

摘下递到我的手里，还来一句：“借花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