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出征

他无论飞去哪里，都不得不落到地面来。

可，有个落脚之处不是更好吗？

但，他配拥有落脚之处吗？

阮葶嫣深深凝视着他，一下握住他冰冷的双手，霎时，他觉得一颗心浸在了桃花酿中，灼灼潋滟，酣酣迷醉。

“我们不会死！”她坚定地告诉他，“我们终会胜利！”

*

昏暗的烛光，朦胧了一双泪目。

当意识到自己在哭泣时，赫连苓央粗鲁地抹掉泪水，大喊：“要么你送我回渠鞮，要么你就杀了我！”

归黯没有抬头，仍在专心致志地剥瓜子仁，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不是说了吗，如今你们渠鞮又来找我大肃干仗了，你暂时还回不去。”

“那何时能回去？”

“等我们赢了呗。”

赫连苓央气得把桌上的干果全都掀翻在地。

“你们用我来威胁我父主，真是卑鄙！”

归黯的唇角抽了一下，双手在空中悬了一刹，这才幽幽地扬起眼帘，“小苓央，你的想象力够丰富……”话还未说完，他的神色倏然一变，“不好！他们来了！”

赫连苓央来不及问是谁来了，便被他拥着夺出了窗。

没想到这场初雪竟下了三天三夜，此刻仍没有停下的迹象。

漫天的白模糊了归黯的视野，不过他非但不气恼，反而希望这雪能更大些，如此一来对方便追不上他们了。

遗憾的是，他们跑着跑着，前面竟没了路。

准确地说，前面只是一个三人高的小丘，以归黯的轻功可以轻易、毫发无伤地跳下去，然此刻的山丘下，则是一支近百人的军队。

听着和着雪融的脚步声，后方的人数至少在千数上。

赫连苓央紧紧抓着归黯的袖子，归黯则无奈地耸耸肩，“看吧，真正想用你做人质的人来了。”

雪花落在细长的眼睫上，凝成了霜，很快，朵朵霜华便被热泪融成了水。

赫连苓央站了出来，踉跄着前进，“是你！为什么是你！”

为首之人翻身下马，低声道：“对不起。”

赫连苓央擦干滴到下巴的泪珠，颤声道：“你立刻把我送回渠鞮，从此我们再无任何瓜葛。”

“不……我办不到……你……你是渠鞮人……你只能……”男子的声音闷闷的，尽管痛苦，却再无一丝哭腔。

归黯忽的高叫了一声：“卑职参见圣上！”他单膝跪地，接着咧嘴一笑，“圣上，开个条件吧，究竟怎样才肯放小苓央一条生路？”

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两日前刚刚登基的新帝——段汝砺。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情绪，但他的声音足以彰显出他的愤怒，“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与朕谈条件！”

归黯顿了一下，转瞬间，唇角的弧度勾得更大了，“哎呀呀，老大真是百密一疏啊。谁能想得到昔日的小绵羊经母狼随手的一调教，竟成了大老虎了！”

段汝砺暴喝：“放肆！来人，给我杀了他！”

话音一落，数十名侍卫齐齐涌上，肉皮撕扯声、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段汝砺忽然慌了，“小心！别伤了苓央！”

只听“轰”的一声，小丘坍塌，归黯冲破人群，揽着苓央站在摇摇欲坠的雪堆上。

伤口处的鲜血与他的绛色衣衫几乎要与整片黑暗融为一体。

他咳了两声，笑着道：“圣上，你不是要小苓央吗？还给你就是了。我还是保命要紧啊。”

说着，他便将赫连苓央重重地一推，段汝砺恰好接住了妻子。

赫连苓央泪流满面，骂道：“归黯你这个小乌龟！我不会原谅你！”

归黯挑了下眉，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随着脚程速度的一点点流逝，他已经意识到身上的伤不普通了。

最后连轻功也无法施展，只得蹒跚地在雪地上拖行。

没过多久，他便进入了一个包围圈中。

“我说人怎么一下都不见了，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归黯似乎并不意外，笑眯眯地注视着前军之师——段如砥。

段如砥也笑意晏晏，“你看。”

只见她手中托着一只麻雀，接着手心一合——混合着羽毛的血液顺着她拳头的缝隙一滴一滴坠到了雪地上。

归黯笑着笑着咳了起来，“长公主，这戏法可不是这么变的。”

段如砥故作疑惑，“可本宫觉得，本宫变的和你变的没什么区别啊。”

归黯舔了舔唇，“长公主，可否打个商量？老大在边境与渠鞮作战，容我过去帮帮他，战胜了再当你的雀儿，行吗？”

段如砥想了想，撇撇嘴，“这个恐怕不行。”

“我只是个小小侍卫，你杀了我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