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禅位

天色猛然阴沉下来，低垂的灰云，似乎要将世间的最后一丝光华吞噬殆尽。

在侍卫的轮换过程中，阮葶嫣和空损顺利地混入其中。

兴许是自己敏感了，她总觉得身边的这批人怪怪的，有种与皇宫格格不入的杀气。

不过变幻莫测的局势容不得她对此事多做思考，虽相距甚远，但她觉得自己的眼眸也布满了淋漓的鲜血。

当那数名壮汉持着刀剑铆足了劲儿往甘起岩身上扎时，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然再睁开，却见本处劣势的老者毫发未伤，地上则满目横尸。

“义父……”

“甘起岩他真的练成了‘金钟罩’！”

这是阮葶嫣第一次从空损眼中察觉到了畏意。

甘起岩老谋深算，暗自练就了神功，故意中了空损的埋伏，向外宣称自己奄奄一息，好令段栖樟放松警惕。

她一下想起了甘家护院背上的带血麻袋和阿秀的死，她们是无意中识破了家主的伪装才惨遭毒手的。

泪水翻滚出眼眶，难过、愤怒、无奈……五味杂陈的味道又酸又咸。

空损倏地挡在她身前，顺势帮她拭干了泪。她赶紧收住情绪，如此危急时刻，岂可因为自己的失控而暴露了身份！

“嫣儿别怕，无论如何，义父都会帮你报仇的。”

空损一边谨慎地审视着周围的侍卫，一边低声劝慰着。

阮葶嫣抓住他的背部，颤抖地道：“义父，嫣儿只想您活着！”

大殿一角的“诀别”隐忍而悄悄，大殿正中的“主角们”全然不知。或许，即便段栖樟发现了此处的异样，也无暇顾及了。

他的处心积虑在甘起岩的“金钟罩”下成了纸上谈兵，硬的不行，那只能来软的了。

“老将军好身手！若早知老将军宝刀未老，朕何必多此一举地来帮您分担军权？有甘家军，我大肃边境，不，我大肃天下可保千秋万代的昌隆啊！”

甘起岩踢开脚边的尸体，冷笑道：“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圣上倒变得够快啊。”

段栖樟皮笑肉不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将军，您许久未到京城，此地的变化可超出你的想象呢。”

是啊，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纵使他甘起岩再威风，千里迢迢，一没有带多少兵马，二周围到处都是皇家军队的人，他又能嚣张到几时呢？

可早早看情势不对、去调增员的康提去而复返，与他耳语几句后，他的脸色立时变得惨白，心头像坠了千百个大铁锤，骤然沉到了深渊中。

“不可能！”他狠狠拍着龙椅，“朕派人一直盯着你，你不可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带兵入京的！”

驻守大殿的侍卫在他不觉之时完全换成了陌生面孔，好似最流行时髦的百叶窗，自己偏爱的花纹被厌恶的花样儿完完全全取而代之了。

甘起岩再次坐回撵榻之上，“不错，我的兵还在路上，此刻这里的人，并非甘家军，而是——段氏暗卫！”

段栖樟睚眦俱裂，瞪向段栖椋，“是你！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你别忘了，你可是段家人！”

段栖椋的眼眸下平静得如一泓深水，细长的眼睫掩盖住了所有情绪。

“皇兄，暗卫已将御林军尽数包围，外援恐也难解围，您还是认了吧。”

若说甘起岩公然谋反在朝臣心中有些“预期”，但听到瑱王殿下开口讲话的那一刻，大家的人生观险些轰塌。

段栖椋不过是个弱冠少年，竟隐藏得如此之深，连圣上都毫无怀疑！

段栖樟像只暴躁的秃鹰，呼喝着道：“段栖椋！你这是大逆不道！”

正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萧晦带领暗卫押解着所有皇子和公主进入了大殿——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久居公主府的段如砥。

众人哭的哭、骂的骂，唯有段汝砺心如刀绞，抱着柱子质问：“七皇叔，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啊！”

甘起岩将所谓皇家的丑态看在眼里，神情充满了不屑，冷哼道：“栖椋，做得很好。如此一来，你便真正地为你母妃报仇了。”

一听“母妃”这两个字，段栖椋顿觉心头一颤。

段栖樟被暗卫控制着，虽还坐在龙椅上，却再次成了木头人。

被五花大绑的康提忍不住开了口：“瑱王殿下啊，下旨赐死寿妃娘娘的是你的大皇兄、是先皇啊！”他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你怎可将对先皇的怨恨牵连到圣上的头上来啊！”

段栖椋深深吐了口气，不带任何语气地道：“真相究竟如何，皇兄与康公公心知肚明。”

甘起岩难得和蔼地道：“好孩子，你在京城吃了不少的苦，今后你跟着外公，外公不会再让旁人欺负你了！”

段栖椋躬了躬身，“多谢外公。”

他大袖一挥，几名宫人端来几壶热茶，分别摆在段栖樟和众大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