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腥风
道:“这个节骨眼上,与云州往来书信,不仅是犯了圣上的大忌,若是被林相爷捕风捉影一番,失了圣心,之前的努力,怕是要功亏一篑。大人定要慎思慎行。” 苏鹤云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想到云珵,脸上除了愠色,还多了几分担忧:“你不了解云珵,他那个人,在宫里是善刀而藏,一旦回了云州,必是锋芒毕露。” 剩下的话不消苏鹤云点明,苏修已心领神会。莫说花九天是苏府的人,怕是单单她作为京都人,在这个时机去云州,也是凶多吉少。 想到她不过是苏府的一个小小侍卫,却如此不识好歹,不知进退。她若是死在云州也就罢了,若是活着,将来被有心人利用,怕是祸患更多。苏修踌躇再三,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大人,眼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古语云:蝮螫手则斩手﹐螫足则斩足。何者?为害于身也。” 若是旁人,苏鹤云自是不会心软。可花九天,苏鹤云犹豫良久,终是轻叹了一口气,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想办法把她在云州的消息透露给周灵澈。继续让我们的人在贺兰城留意云州的一举一动,一旦有她的消息,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苏修也不在多言,领命退下。 已近戌时,灵城大营内却是灯火通明。卫羡君在中军账外踱步盘旋了好几个来回,将云珵交代的事情在心里又默默盘算思量了一番,神色竟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若是细心观察,会发现他迈入中军账内的步子都较平日缓了许多。 帐内烛火摇曳,初进入却觉有些寒气逼人。此刻只有云珵一人,跪在灵柩正对面,背对着辕门。卫羡君在他身后恭敬的跪下行礼,只是没有称他为主将,还是像平日私下里一样,轻轻唤了他一声:“二哥。” 云珵不说话,卫羡君也不起身,抬头看着云珵的背影,将自己这两日做的事一一道来:“今日对崔医女用了严刑,也将二哥查验到的子根和烈酒致人毙命的结论说与她听,可她还是拒不承认。只说大哥每日服药都是她亲自先试过的,断不会出差错。别的——还是如前几日审讯一般,嚷嚷着要见沈均最后一面。” “他们二人什么反应?”云珵声音清浅,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卫羡君如实回道:“昨日我邀江将军和沈将军去我营帐,给他们看了那封空白书信。也按照二哥的吩咐,透露给他们书信是六日前在京都赤云令里截获的,他们二人倒都细细查看了一番。回去后,沈均没什么动作,倒是江将军,把玄甲军左营有权限发赤云令的几个统将都查了个遍。” 卫羡君话音刚落,云珵一声冷笑:“大哥上月去京都,我便已知他积重难返。圣上不放心,还派了太医查验。大哥身殁后,云州第一时间便封锁了消息。可赤云令到京都的日子竟比云州的加急讣告还要快。除了他二人,我还真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话音一转,云珵竟有些自嘲道:“我倒要感谢这封密信,圣上多疑,才会多此一举,连死讯也要确认真假,倒让我捡了个便宜。” 卫羡君听出云珵言下之意,除了安心放人的便宜,更重要的是可以用空信的由头,查出圣上多年来潜伏在云州的内应。可想到这内应可能是江阔或沈均,比自己的位份还要高出一截。卫羡君有些谨慎地问道:“可江阔和沈均是大哥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跟在大哥身边多年,仅凭一封空信,二哥就要判人生死,是不是有些草率?” 云珵的声音依旧不温不火,可说出的话却让卫羡君一惊:“崔医女还是母亲从姬家精挑细选的女弟子,她待在大哥身边有十年了吧。如今又如何?有时候,越是亲近之人,越容易放下防备。” “二哥就没怀疑过我?”卫羡君尽可能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松随意一些。这话他憋在心中很久,包括方才在账外,就一直犹豫要不要问出口。 他年岁和云珵相近,自幼一起玩闹到大,关系也比和云瑀要亲厚许多。可自从王妃去世,二哥便沉默了许多。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带着自己闯祸,不怕天不怕地肆意潇洒的二哥了。三年前,知道他要代替大哥入京做皇子伴读,他跑到镇北王府想劝他别去,可二哥只让他放心,把心思花在军务上,说去了京都自会给他消息。 这三年来,暗中消息往来倒是不断,可都是上级对下级公事公办的文令。稍有疏忽不慎,便是一顿斥责。如今好不容易盼着他回来,可卫羡君就是觉得,他与从前更加不同了。 “怀疑过。”云珵答得坦荡。细听之下,似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