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弟(十九)
发现自己胸口也跟着凉起来,她低头,一只手贯穿了她单薄的胸膛,握住她的心,用力拽了出来,马不停蹄塞进口中,几乎没有咀嚼便咽了下去。
而后,那掏心的人抚上她的脸,口吻温和:“这些年,多谢你帮他。”
阿九张了张嘴,身子一歪倒向地面。
在他们身后,贺爻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步也没动,他的视线从地上胸口一个血洞的阿九移到满嘴满手都是血渍的贺涟,最后停留在阵法中央的陌生少女身上。
它朝贺爻笑了一下,朝他袭去。再吃一个,再吃一个它就能恢复点力气,将那个该死的小丫头弄死。
贺爻侧身躲开了它的攻击,它又闪到他的身后,眼看就要被它的手抓破胸口,贺爻感到后衣领一紧,下一刻他就被人整个提起,贺爻回头,发现揪住他躲开贺涟攻击的是刚才那个陌生少女。
不知为何,他在看到她那一刻就隐隐感觉她身上的气息很熟悉,是他之前同阿九提过那个“屋里还有一个人”的少女。
贺爻没有从她身上察觉到杀意,便任由她把自己丢到了一旁。
它躲闪着不肯跟连善交手,连善却不肯放过他,祠堂离主院很远,但毕竟还是有下人值夜的,很快这边的动静就会引起整个王府注意,连善还不想再次重蹈东宫那次的覆辙,她在这个幻境也呆腻了。
她不知道它是什么妖,但不妨碍她知道贺涟和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他们她压根不会感到心虚。
刀尖刺破贺涟周身瘴气,穿过他的心口,将黑气劈出体外时,黑气还得意洋洋做着修者不敢对凡人动手的美梦。
就像阿九面对贺涟对自己动手的不可置信般,黑气也看着面前的刀尖淌血的女孩,瞪大了眼:“你……你怎么敢?”
“我没告诉过你吗,”连善缓缓转动刀身,听它发出痛楚的惨叫,她道,“我修杀戮道的。”
黑气蜷缩着身形想逃,连善走上前,弯下腰将它团起,对书灵道:“还你。”
话音未落,书灵已迫不及待将黑气一口吞吃。
幻境正在一层层剥落,所有的事务都在他们头顶一点点裂开,贺爻站在一旁看着他动作,许久才慢慢开口:“我在做梦,对吗?”
连善侧头,之前她分不清被拖进幻境的只有她还是贺爻也一起进来了,但现在她知道了,贺爻在离开侧殿以后许是对贺涟起了疑心,不知他怎么联想到,总之他经历的过去里贺涟骗过了他。
连善起身,拍拍裙摆上的尘埃,反问他:“真的有阿九这个人吗?”
贺爻没有说话,他仰头看了眼即将剥落殆尽的天空露出了漆黑的内里,还有附近尖叫着到处奔跑的下人,对连善道:“出去后我再告诉你。”
连善想了想,伸出手:“拉钩,谁骗人谁当小狗。”
贺爻哧地笑了声,“你几岁了还信这个。”
但他还是走上前,牵住连善的尾指。反倒是连善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是二师弟教她的么,现在又说不信这个,古怪。
她收回手,掉头一步步走向漆黑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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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母,我想吃这个。”
人来人往的街市上,穿着翠绿齐胸衫裙,梳毛栗子发髻的女孩指着路边摊贩正在卖的桃酥,对一旁高挑青年女子道。
卖桃酥的小贩热情招揽客人:“小姑娘要买几两,我家桃酥又甜又脆,香得很呐。”边说边看向被少女牵着的高挑女子,他知道谁是付钱的主儿。
女子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无奈地道:“还吃啊。”幻境时间流速与外间不同,她的小徒弟在幻境里经历的数年,在真实世界里不过一夜,她并未察觉到丝毫异样,只是翌日听闻东宫有个侍卫心悸发作猝死,还以为那夜叉还留有后手,他们一众修者继续呆了两日,等夜里在没作祟妖物,才被放离了东盛王宫。
她的小徒弟就跟饿了几十年般,在路上见到什么都要尝一尝。
不过这一路吃过来,御羽清真怀疑她的肚子还有没有余地,她看了眼小徒弟平坦的肚子和渴望的眼神,还是伸向钱袋,就在这时,一个少年从她身后递出几块碎银放到小贩手中:“师母,我买吧。”
是御羽清新收的徒弟,据说做过那个猝死侍卫的死士,曾用名贺爻现在拜入飞桕门,改名柏爻的少年把油纸包的桃酥放到女孩手中,道:“给。”
御羽清止住他:“这怎么行,你一个小孩,身上能有多少钱,留着自己用。”说着,就要重新给钱。
柏爻看了眼埋头啃桃酥的女孩一眼,抿了抿唇:“这是我欠她的。”
御羽清一头雾水地看了两个谜语人徒弟,不是他们在说什么?
连善啃得咯吱咯吱响,心安理得地想:二师弟当然欠她,她都救他两次,他还不舍得跟她说是不是真有阿九这个人,怎么不算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