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在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柏郡亭是真的发过疯。
当那一声惊雷响彻天际,他转身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就往外奔去。
风驰电掣,越过了所有人的阻碍。
“老五,你干什么去!”被撞翻酒杯的老大朝他厉声喝来。
老三的动作最快,边追边喊:“老五,你是忘记自己才发过的誓了吗!”
“我发的誓,是昨天不见她,而现在,已经是今天了!”推门出去时,他转过身来丢下这一句。
深褐色的瞳仁之下,是一种无岸可泊的迷惘,像一片枯萎了的马尾藻海。
在拼命抓住最后的一线生机。
人已不见,只剩门把手上挂着的平安铃在晃着,叮叮当当。
梁啸渊回头问前台要了把伞,又向身后口不择言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随即噤声。
等梁老三追到他们的固定停车位时,柏郡亭已经启动了车子,正准备过杆。顾不得那么多,他朝保安室打了个手势,就生生冲上去,拦在了出口的杆子那儿。
柏郡亭左右避让均无果,只好让人上了车。
“我喝了酒,就劳烦五弟给我送回去了,要不然回头你姐姐该骂我了。”梁老三嬉皮笑脸地说着。
今天他们九个人中,只柏郡亭一人没喝过酒。
这一点,梁啸渊是能拿捏住他的。
刚刚那场景,要换做别人,早就烦躁地拿喇叭滴人了。但柏郡亭不会,他是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就干出深夜扰民这种事的。
他这个人,总是这么理智又温良。
“这是准备去哪儿?”梁啸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有答复。
因为柏郡亭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刚才二哥骂得对,如果他想见她,早干嘛去了,为什么这会儿了来发疯。
其实,他是想过去英国找她的。
不过就是一张机票的事儿,他也曾这样想过。
可是,一场毫无预料的新冠降临,里里外外都是事儿,他身不由己。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柏郡亭说自己头发上淋到的雨滴到了眼镜片上,他要停下来擦一擦。
可梁啸渊透过车子前窗一看,这哪是什么随便停的。
车子停的地方,是林尽染曾经在北城租过的小区,望月里。
她租的房子是临街的第一排,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车子现在就停在她那幢单元楼的对街。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那年这小子也发过疯,点他去关注关注什么老房修缮的民生问题,最后还非要让他派人去把那一片的老小区都翻修了个遍。
后来他才搞清楚,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柏郡亭绕了半天,就是想给自己的小女友修一修漏水的屋顶。
可是,人都走了,还有必要吗?曾经的梁啸渊这样问。
而此时此刻的梁老三又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该不会觉得她还会在这儿吧,疯了吧你。”
柏郡亭擦眼镜的手顿了下。
是啊,这样马后炮式的“修复”,有什么意义?
犹记得在两人摊牌闹僵的那个晚上,林尽染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哆嗦着身子对他说:“你永远不会为了我去突破你的理智。”
可是染染啊,他其实也不是一直都那么理智的。
梁啸渊打了个喷嚏,轻声问了句:“怎么没去机场堵人呢?”
柏郡亭瞪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默默把眼睛布规规整整地放回到眼镜盒里,又戴上了眼镜。
“就冲这一点,算你还没疯透!”梁啸渊调高了些车里的温度:“店里那几个,小九他们会打点好的。你若真想知道她的行踪,到时让小六去查查,也就知道了。可你今天要是去了,或者是在这路上疯得闹出了什么事儿,明儿你妈妈能做出来什么,你该知道的。就因为这个,我都没敢让小八跟过来。”
雨点重重地砸在车窗玻璃上,好像连带着柏郡亭,都快被砸碎了。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突然之间,他惊觉她曾经的那个房间现在正亮着灯。正了正眼镜,他贴着车窗重数了一遍。
没有错,就是她的那间。
“喂!老五,你真疯了啊!外面还闪着电呢!”梁老三赶紧拿上伞,从副驾驶下了车。
大雨一下就把西装革履的柏郡亭打成了一只落汤鸡,可他还是欣喜地将那个亮灯的房间指给梁啸渊看。
但那又怎样?梁啸渊说,隔了这么多年,那间房的租客都不知道换过多少个了。再说这个小区里的租户,多半都是酒吧里的员工,这个点还亮着灯,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好似刚燃起的火苗,就被浇灭。
柏郡亭扬起的手慢慢落了下去,整个人颓然地后退了几步,靠在车门处。
梁啸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