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北夏丰乾二年,夏。
烈日当空,火炉,炼狱,被炙烤的战场。
时年二十二岁的伯安侯李霜飞奉新皇之命,率五千精兵至北夏边境,打退频频来犯的西越。
西越最精良的长生军仓皇而逃,马背上的李霜飞脸色依然冷峻。
她看见西越将领回身投来的目光,他身下的白毛马带着他不断前行,远离,可这个败军将领却对着她展露了毫不掩饰的不屑与鄙夷。
“鼠辈。”她拧着眉道。
拿过弓箭,李霜飞将箭直直射向长生军的旌旗,旗面当即破出一个大洞。
西越铁马的步伐乱了。
忽地她听见背后传来破风之声,未等她回头,箭就已经从她背上穿过,又从胸口刺出。
她身体抽动了一下,让人麻木的痛意蔓延。
她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卸磨杀驴了,缓缓摸上那支箭,对着射箭之人说道:“我不怪你。”
“还好你不是云城的守军。”
李霜飞徒手拔下那支箭,快速下马,但无路可走,周围全是暗藏杀机的精兵。
一支箭不够杀她,那就两支,三支,四支……
殷红的血从她嘴角流下,她一声叫唤也没有,就那样站在火日之下,任由四面八方射来的剑将她的生命夺去。
“你们记得——守住云城。”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她的重量,她单膝跪在地上,最后只有这八个字从她口中吐出。
一人脸上露出不忍,大军撤回云城后,他问道:“为何要射杀李将军?没有他,西越一定会来打云城的。”
史书听不见他的声音。
这一场胜利被史官记为新皇登基带来的祥瑞,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而对于这名伯安侯,只有四个字——天妒英才。
密报抵达皓京时,天微明,新皇正与诸臣在宣政殿早朝。
惊闻李霜飞战死的噩耗,新皇身形不稳,冕旒上的珠串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玉石相碰,在寂静的宣政殿内一阵阵回响。
新皇下令好生安置伯安侯府众人,并宣布为伯安侯李霜飞罢朝一日。
底下的臣子或真情或假意,也无不扼腕叹息。
直到走进养心殿内,郑竹南卸下了伪装,脸上不见哀恸,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阴郁。
跟在他身后的,是乐勤侯沈琮渊和新皇登基后被重新起用的吏部尚书陈子吾。
他们能看出来,新皇好像后悔了。
郑竹南将密信扔给沈琮渊,上面五个大字赫然可见:
李霜飞已死。
沈琮渊双手接下飘来的信纸,将它折了一遍,又递给了身旁的小太监。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琮渊缓缓道:“臣恭喜陛下,心想事成。”
郑竹南继承了他父皇的暴躁,他走下台阶,自然不会动陈子吾,干脆提起沈琮渊的衣领,用行动表现他的不满:“噢——?你说说朕怎么心想事成了?”
他转头又对陈子吾道:“你也觉得这是件好事?”
“李霜飞死了,云城迟早会重新落入西越手中。他想打西越,朕从来没有同意过,你们又何须如此逼朕?”
沈琮渊被他拽得七歪八倒,脸上却没一丝不自然,他沉声道:“难道陛下就没想过他日后会谋反吗?他的心太硬了,在军中又有那样高的威望,有朝一日,他振臂一呼,北夏的百万将士都将随他而去。”
“到那时,陛下定会后悔今日没有除去他。”
陈子吾也道:“陛下,沈侯所言极是。”
郑竹南猛地放开他,怒上心头,对他们二人冷笑道:“他谋反?我还是更信你们会谋反。”
他又指指沈琮渊,“你们昔日不是好友吗?沈侯,你的心比他还硬。”
失去那股拉着他的力量,沈琮渊跌坐在地上,听见这话,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终于有了情绪。
没什么好说的——朝堂上,没有永远的好友。
他们已经过了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年纪。
殿里点的灯并不多,一阵微风吹过,忽闪的烛光打在郑竹南脸上,光影交织,他的脸庞却是愈发模糊。
“云城,朕要成千古罪人了。”
陈子吾看了身旁的沈琮渊一眼,见他没有反应,这才自己站出来道:“陛下,臣有一计。”
“陛下可将镇守东齐的全将军调至云城,全将军是老将,且威望不低于李……伯安侯,他定能将云城守下。”
沈琮渊的眸色沉了沉,果然见郑竹南怒意更甚:“舅舅,你可真是敏思大不如前了——你也知道他是老将,一把老骨头!若不是无人可用,朕会让他守与东齐相接的两城吗?”
他俯视着二人,虽为帝王,但他头一次明白什么叫想杀杀不得,想留留不得。
“陛下真的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