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沈稷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冷不丁的又成话把子,心里老大不乐意了,白了王氏一眼,敷衍地推辞道:“出了正月,京城的贵妇们少不得要举办什么茶诗会赏花宴得,你只管去几回,便什么都通了。以大娘子玲珑八面的交际手腕,什么人打不上交道,兴许往后我有个什么为难之处,还全赖大娘子探风声呢。”
王氏可不领他这番恭维,不过还是很享受老夫老妻之间的调侃,无伤大雅又更显亲近。王氏忍住笑意,憋得表情有几分怪异,拉长了声调,黏糊糊地叫了一声“官人”。
沈稷被王氏这猛的一下子惊得险些失了神智,一口热茶含在嘴里吞不得吐不出,隔了好半天才咽下去。许是烫坏了嘴,沈稷用衣袖遮着下半张脸,说话有些不利索,吐字含含糊糊的,斥道:“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做什么弄些怪腔调来。”
王氏被怼得老脸一阵通红,当众闹了个没脸,心里老大的不高兴,摆在脸上就更明显了。她们这些小辈全当没看见,辈分高的沈母也借着喝茶装作不知,位份高些的吴氏只抿嘴得意,隐隐的有些幸灾乐祸。只有魏小娘无所顾忌,‘噗嗤’地笑出了声,还喷出了一口茶,王氏当即便黑了脸,骂道:“没脸的东西,这哪有你出声的份儿,还不闭紧了你那张破嘴。”
魏小娘平日里虽最是得宠,但毕竟尊卑有别,饶是王氏骂再难听,她也得受着。云嫣随魏小娘也有几分泼辣性子,仗着姊妹中年纪最小,沈稷又偏爱几分,便不大把王氏放在眼里了,这会儿自己的小娘被骂,更是耐不住性子了,迎头回怼了过去,道:“母亲也忒霸道了些,我小娘不过是笑了两声,这大年里的还不兴笑,难不成哭才有理?”
王氏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平日里老的仗着有几分姿色哄得主君晕头转向,三番两次的找她的不自在,现下小的还不成气候呢,已经把她小娘的那一套手段学了个十足十。不管老的小的都要骑到她头上了,这可怎么得了,王氏当即也顾不上什么里子面子了,训斥道:“越发的没个规矩了,大人说话你个小辈插个什么嘴,平日里你小娘就是这么教你的,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看来得请个教导嬷嬷来好好地教一教你,省的你日后做出什么没脸的事,败的是咱们整个沈家的名声。”
云嫣一听要学规矩,当即便撇了撇嘴,不敢再吭声了。沈稷有些看不过去,打抱不平道:“她还是个孩子,你跟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王氏冷哼道:“官人,她这么没大没小的顶撞嫡母,不是她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不成?再者说,我请教导嬷嬷来教她规矩,难不成还是害了她?”
这一番话怼得沈稷哑口无言,支吾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我只是觉得大娘子有时过于严厉了些……”
王氏拉下了脸子,不悦道:“官人,管教妾室教导庶女是我身为大娘子的本份,若是官人觉得我做的不妥,那我以后不管就是了。”
沈稷平日里口吐莲花,论起政史也都头头是道,偏与王氏每每交锋就笨嘴拙舌的败下阵。他心知王氏做的无可厚非,可他又实在看不得魏小娘和她的一双儿女被作践,所以总是为她们分辩两句,一来二去的便也落下了口舌。再往深了说,恐王氏破罐子破摔,真的撂挑子不管了,可不争辩一句两句的,他这个主君又显得毫无颜面了,气氛一时便就僵在这儿了。
芸小娘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笑说道:“大娘子方才说请教导嬷嬷来,我寻思着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若就顺道把她们几个一并都教了吧。京城不比浔阳老家随便,规矩繁多,她们女儿家多学些规矩总是好的。”
沈稷一见有台阶下,赶紧借坡下驴,连连点头道:“有道理,芸小娘说的甚是有理。”
大过年的,王氏也不好撕破脸,闹的上上下下都不痛快,末了再落下一身的不是,况且她才在沈母跟前得脸,狠狠地压了吴氏一头,没道理在这个时候犯浑,于是便也顺水推舟回应道:“我这正是这个主意,原是打算过了年再说的,让她们暂且先欢腾几天,不成想方才一着急就顺口说了。既然说了都说了,你们心里都有个谱儿也就是了。”
芸小娘笑道:“到底是大娘子想的周全,换做我就想不到这茬了。”
虽共侍一夫,但芸小娘为人处世十分周到,且懂得分寸,王氏待芸小娘算不上亲厚,但与魏小娘相比,已经算很是融洽了。王氏出了这口恶气,心情愉悦了些,却也没有忘了正事,只是不再用魏小娘善用的语调说话了。
“出了正月,院子里的大事小情忙乎的差不多了,我自是要出去应酬的。”王氏突然话锋一转,大声道:“可是官人,你好歹给我提个醒,京城里王孙贵族那么多,不见得我挨个去打听,况且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嫁女谁家不盼着高嫁,只是我不知底细,万一失了轻重,官人又要怪我头发长见识短了。”
沈稷兴致缺缺道:“你来我问我,我去问谁。”
王氏不依不饶道:“这么些天,你天天出去应酬,我不信连个耳旁风都刮不到你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