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饼

暮春三月，灞河之畔，潋滟水光中柳絮如棉纷繁而下，莺啼于柳浪之间。两岸偶生杂树满花，馨草繁蝶引得游人如织。看到如此美景不免咏颂几句：“莺初解语，最是一年春好处。只叹好物不长留，朱门容易朽。空余原上虞姬草，舞尽春风不肯休。”

长安城中炊金馔玉朱门无数，独有一门自几代王朝更迭却屹立不倒---镇西将军府。无论皇权如何交替，玉门关上永远是杨家将领护卫疆土，免受胡人来犯。而今杨老将军戍边40载，已过花甲之年退居府邸，颐养天年。膝下二子一女，二子替父戍边人称杨小将军；独女为老来得子，年幼丧母，府中无人管教，只得奶娘带大。杨老将军心中有愧未曾陪伴幼女，如今归家休养便宠溺非凡，旁人私下称杨家小姐“闺中霸王”。不仅脾气淘气骄纵，无半分闺中小姐的端庄，更是尽得杨家武学真传，剑术超凡。即使到了婚配年纪，城中高门子弟无一人敢来求娶。无他，惜命尔。

杨府小姐虽是骄纵，庭中却有一株百年杏树，树高百尺，参天蔽日。站在府外隔着几条街，依旧可以看见皎洁似雪花开满树。忽的两人合抱粗的杏树从中间整齐地被剑气划开，一树白花如暴雪忽至，尽数而下，迷迷茫茫间难辨天地。一侧杏树缓缓地倒向丹楹刻桷的屋宅。树枝穿透屋檐，窗棂，打下青瓦，噼噼啪啪犹如爆竹，声声不绝。落花似雪将狼藉掩盖。房屋的主梁托着巨大的杏木，一丝丝地断裂开，露出致密的纹理。最终受不住重量，整个屋子轰然倒塌，残花伴着灰尘扬至半空中又徐徐降下。庭中只余半棵树立在原地，树下风姿绰约的少女提着剑宛如谪仙，她望着本该站在旁边的奴仆们惊声尖叫，四处逃窜，歪着头笑道：“不过是间屋子塌了，重盖便是。鬼叫什么。”说罢沿着断树走上去，坐在歪斜残破的屋顶上，擦拭着宝剑。

院中侍奉杨家小姐的奶娘见状，慌张的去中厅找杨老将军。奶娘行过几处院子累的气喘吁吁，看见老将军端坐在红木螺钿太师椅上，悠闲品茶，手中握住一卷书册。不由放慢了脚步，轻声踏过中厅门槛，调匀呼吸细声对着家主说道：“将军，不得了，小姐又闯祸了！她一剑把庭院里的的杏花树劈开了，砸塌了祠堂。您快去看看吧。”

杨老将军皱着眉将手中之物置于案几上，稍有愠色道：“秋塞真是愈发顽皮，虽说府中100余间厢房，毁了便毁了。但万不该砍了她祖父种的杏树，弄塌了祠堂。列祖列宗护佑我杨家才有今日盛景，如今塌了只怕会降下罪罚。于妈妈你喊小厮取家法去庭中等我。”

于妈妈应了一声，行了礼便出厅与小厮吩咐。小厮拿着鞭子与奶娘小声议论：“说是取家法，哪次将军真的打了小姐？见着小姐面大爷肯定又将鞭子藏起来，哄小姐。”奶娘扬手欲打小厮：“主子的事，轮到你来嚼舌根？”二人行至庭中，见着老将军叉着腰站在断裂的杏木下，示意让屋檐上的女子下来。

仔细看那女子梳着百花分肖髻，上戴明珠翡翠宝瓶簪，旁边衬着两朵应季黄花。螓首蛾眉下双瞳剪水，未挽上的长发在春风中飞扬，淡水色彩锦长裙如同花朵绽放。她执着长剑从一人多高的坍塌屋顶上跳下，并没有向老将军走去，反而站在另一半伫立的杏木旁。

秋塞将寒光泠泠的宝剑高举，运了十分的力，脚踏箭步向前砍去。她模糊的身影中，剑光如虹将剩余的杏木又一分为二的批开。断木向两边倒下，砸中祠堂两边的耳房。庭中漫天的落花与惊叫声相互夹杂。

老将军眉头紧锁欲拿起鞭子，却看着她刚刚使出的那一剑震惊不已，愠怒的脸上立刻喜笑颜开。他将鞭子重新递给小厮，鼓掌道；“不愧是我儿！真是我杨家之幸。那一剑集千钧之力于剑刃处，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未能使出的奥妙招式。你这一剑只怕世间无人能敌。今日我不仅不责罚你，还要大摆宴席告知世人，我家秋塞剑法登峰造极。来人把这地方清理干净。”

躲在角落里害怕被砸的周管家闻言开始吩咐众下人打扫落花，清空瓦砾。众人低着头干活不敢言语。清空庭中毁坏的房屋树木，皆是体力活，倒塌的房屋还需月余才能复旧。想想后面的日子只怕不得清闲。

秋塞并不理会这些，将长剑反手负于身后，走近父亲撒娇道：“宴席就免了吧，来的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我还要一直端着仪态。买些昌明坊的金桂柿子饼给我就足矣。”说罢拉着老将军的衣袖甜甜地笑着。

“你真是会替为父节俭，来人给小姐去买柿子饼。再去西市蔡记家打些葡萄酒来。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我就多喝几杯。”老将军说着与秋塞往中厅去。

管家安排了一个脚快的小厮骑马出门，吩咐道：“快去快回，两坊来回要一个多时辰，还有两个时辰就要晚饭，莫延误了。”小厮知会了一声便快马远去。

中厅内，父女两相对而坐。杨老将军喜不自胜地问着秋塞：“你的剑术在你两位哥哥之上，要不扮作男装去玉门关与他们一道守城。也免得这一身不凡武艺埋没在闺阁中。”

秋塞手靠在案几上，捧着自己白皙的脸说：“西北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