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烟谷
人藏身何处,他实在不知;暗器能否中敌,更为难猜。
更不妙的是,随着他的动作,脚踝上方的血洞在他刚才用力时,明显出现了一股涌流感。
打草惊蛇一事日后再说,当前最重要的还是保命要紧——
周殊朝着身后的来路急退,而路前却有寒光蓄势待发。走上坡道没有多远,周殊便见有三人一组的小队手持近战弩,在他们早已习惯的黑暗中瞄准了自己。
“噌”地一声,弩箭齐发。
箭锋寒光凛冽,一指心脏,二指咽喉;周殊拖着不敢有大动作的伤腿强扭过身,避过其二,肩胛之上却被擦过一道。单薄衣物被轻易撕裂,周殊发现这些人的箭头上竟还刻了放血槽。
但愿没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周殊在心里默默祈祷。
肩部受伤,幸而他也已经疾冲而至。他双臂一沉,执着袖剑攻上。
右手携剑横挥,见敌退让,左手出拳直击面前人心口;敌人不闪不避不让,袖剑眼见要一招刺中此人,周殊攻势却不由得又是一顿。
原因无他,这是个活人——
战场瞬息万变。周殊不愿手上染血,“山匪”却从不顾虑。被周殊饶了一命的山匪本就有意以死换伤,此时虽有怔愣,手中动作却未曾减缓;“噌”然一声,周殊的腹部深深插入了一支短箭;而另外两人也同样发出了攻击,这次他们从一开始便以同伴为诱饵,夺去了此人闪避的可能,短箭一击中的,命中了最难以避开的躯干。
剧痛之下,本就萌生退意的周殊顿时产生了严重的虚弱感。
而来时的路上,出现了更多的火把光影。先前被周殊避开的、在那边洞口周围巡逻的队伍听见动静,赶了回来。
“看来还是不得不伤人性命了。”周殊强行撑起身子,决意要速战速决。
一阵灵风却恰在此时吹拂而至。
“退下。”
这声音低沉而清冽,如寒冰一般刺进了周殊一时发热想要拼命的大脑。
周殊一愣。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道黑影如鸦掠过眼前。目光追随那道身影而去,黑鸦雪亮的羽翼被洞口天光所照,寒光闪烁之间,仅仅是一个照面,瞬息便将方才还与他交战的三人割喉。
周殊这才意识到,自己背后那群持弓的“山匪”,已经许久没有朝他背后空门攻击了。
黑鸦朝上飞去,迎上了从坡顶冲下的匪群;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在山谷中回响不已,敌阵分明是训练有素的私兵,却被黑鸦狠狠撕开了阵,数十人却难敌他一己之力。
周殊听着耳边的嘶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扭头看向另一侧裂谷之底的山寨。
那寨子,分明与营地离得不远……往坡道上又站了站,周殊视线绕开存放军资的营地,终于望见一片血色。
那黑鸦般的人影,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将那寨子屠戮一空。
周殊眼前一片血色。他似有不支地捂住腹部,头脑一阵严重的晕眩。
鲜血……鲜血……大火……
他退后几步,靠住山壁,脱力地缓缓下滑,跪坐在路边。
不行……得先止血……
艰难地喘着粗气,他摸着身上的一片濡湿,强抬起发麻的手臂与不灵巧的手指摸索到那几支弩箭。左肋一支,右肩一支,还有腹部这个……
握住腹部弩箭的尾端,他用力将它拔出。
毕竟是雕刻了放血槽的东西,比起固定住它、等候救援,还是先趁早处理更安全。
“嗬……”
一阵剧痛。
周殊大口呼吸,眼前发黑,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了。
抖着手把伤口处理了,从怀里找出止血药洒好,系上绷带;对另外两处也如法炮制,他继续处理脚上的伤。
现在的他,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伤势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失血过多的周殊甚至看不清洞窟里的隐约光亮,只有耳边的声音还能被捕捉,却也十分遥远。
“还醒着吗?”
周殊嘴唇蠕动,说不出话。
“唉,真是愚勇。再信不过朝堂,也总不该这么孤身一人涉险。你可不是张巽那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