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九）

“弦洺天君？”手拿丹壶的司丹阁首席看见弦洺出现在幽阁门口忍不住好奇，又想起云曦上神曾经捉弄过他，立马笑道：“弦洺天君也是要去幽阁看热闹？”

弦洺视线淡淡扫过他身后乌压压的一片，没想到云曦得罪了这么多人，听他们七嘴八舌的，也倒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如今这架势大有兔死狗烹的意味。

“诸位，这是？”弦洺用眼神询问他身后之人的来由。

为首的立马幸灾乐祸道：“我等是来看看云曦上神是如何将幽阁的刑法全部领受下来的，毕竟数千年来能够扛过的......”他故意把上神二字说得极重，惹了不少人赤目，末尾恰到好处的的欲言又止也给自己留了少些退路。

弦洺闻言，内心极度讶异，帝君不至于让他受如此刑祸，再者他的身体哪里禁得住这些。更何况他知晓他是被冤枉的，没及时去禀告，是以为帝君不会拿他如何，权当给他一个教训，长长心眼。退一步，就算如何了，也不应该如此重罚。“不知众仙可有帝君旨意？”

“弦洺天君办事果然秉正，帝君没有下旨，但有口谕‘将幽阁刑法统统给他上一遍’。”搭话的仙家说得有鼻子有眼，还装出了几分帝君的架势。

弦洺越发疑惑，这帝君存的什么心思，是要一次算清他过往的祸事，那也不至于如此。他必须就面见帝君，可眼下这些神仙应当是都急于看云曦受刑，他那身子......思此及，他道：“诸位这么说也没有凭证，还是待我征得帝君法旨，诸位再来亦是不迟。”

此话一出，一些急于看云曦出糗的不大乐意了，咋咋呼呼的说了一大通，弦洺朝着众仙一礼，不缓不急：“若是帝君懊恼了，诸位又当如何？”

话落，周遭一片寂静，片刻后，几个圆滑的就找借口溜了，有些见势头不对的，也开始打退堂鼓。弦洺又道：“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云曦上神宠冠天宫可不是一载两载，我且去请法旨，诸位请便。”言罢，弦洺大步朝着重华的南天宫飞驰而去。

本想嘱咐侍卫们拦住众仙，毕竟众仙中难免有不长眼的，要是误伤了他......罢了，就当给他个教训。再说了，他也不像是任人摆布的模样，和众仙闹了这么多年，想必有不少看家本领。

众仙见弦洺走了，立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几番下来，几个嫉恶如仇的就开始集结起来往幽阁里走了去。

侍卫们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神仙来观幽阁，以往他们对这刑法之地可都是避之不及，以免沾了晦气，如今这般，他们脸上皆是写满了十万个为什么，但还是恭敬让道。

云曦绕了一大圈终于在一间牢房找到了合欢。

合欢此刻已经神魂快散了，他一介凡人，靠着一颗仙丹长生，在这幽阁能撑这么久着实不易。他走了过去，在他身侧蹲了下来，见他没有反应，用手臂拐了拐他，合欢迷糊的抬眼，云曦那绝美的姿容跃然眼前，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死了，竟然出现了幻觉，这么一惊人也清醒了些许。云曦瘪瘪嘴，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适合他的递给他：“赶紧吃了吧，再不吃你要散架了。”

见他傻愣愣的，云曦又拍了拍他的脸，合欢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死，不过生不如死。

司懿公主说，自己不过一介凡人，以为得了仙缘就可以肆意妄为。他哪里敢，不过是瞒不过自己的心，想要留些念想罢了。他跟她说了要回人间的时候，她也是一脸鄙夷，人间有何好，想当年若不是你跟了我上了九重天，早就是一孤魂野鬼，或是投胎畜生道也不一定。

她说的没错，故而他也没有反驳。只是他非常思念在凡间的日子，家人的温暖，袅袅的炊烟，清晨货郎路过的吆喝......这都是天宫没有的。

“凡间有凡间的好，可天宫也有天宫的好不是，你怎地那么看不开。”云曦把丹药塞到合欢手里，又道：“若是你死了，天宫没有了，说不定你思念的凡尘也没有了。”

合欢倏然瞪大眼睛，没有了，都没有了。他又笑：“那便没有了罢。”

“想想你的朋友，你在意的人......”云曦顿住了，他在意的人怕是没有念想了。

合欢低垂下眉眼，朋友，在意的人......他自嘲一笑，“我不过是蜉蝣罢了。”

“这我不认同啊，你可算不得是蜉蝣，蜉蝣那可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生物，你看它们呀，哪怕明知道朝生暮死，它们依旧会用自己的方式过完自己短暂的一生。”云曦难得的笑脸上爬上了一丝落寞。

合欢看向他，又想起那些风言风语，少顷，笑：“云曦上神喜欢天宫还是人间？”

云曦微讶，他自幼生于仙界，对人间也不甚熟悉。不过偷偷去过几次，他目的明确，就是几点小食，每次皆是闪去闪离，并没有多大印象，要说深的印象就是司命宫看来的纸短情长。

“也是，云曦上神是天生的神仙，不像我，哪里都不是我的归处。”合欢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