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幕·博弈

幕布再一次被拉开，阿尔冈，即埃西提，他穿着厚重的白色衣服坐在大椅上，可是，这件衣服看上去完全不合他的身，因为它肥大而又臃肿，使得埃西提几乎是埋在衣服里面。现在，他正计算着药剂师的账单，嘴唇不断哆嗦。　　“十苏、二十苏、三十苏……嗯，我很信任我的药剂师福勒朗先生。”埃西提愁眉苦脸地盯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字符，“五法郎、三法郎……呃……柠檬汁？药剂……还有什么来着……”他尴尬地翻找着账单，手心手背全是汗。　　“……虽然我没看过这部剧，不过你看他是不是忘词了……”艾梅拉女士凑到德安娜耳边。　　“呃，好像是吧。”德安娜看着台上紧张发抖的埃西提。“他是被拉来替补的，他的哥哥才是原来的主角。”　　“我就说。唉，这可真是难为他……”　　突然，德莫克先生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在以前的时代，这种不学无术的假医生太多了!”德莫克先生两手抱在胸前，想必这是他看得最认真的一场剧，“坑蒙拐骗！唯利是图！只是小病或者没病，都能让他们折腾出病来！而且价位极其离谱。”他听着台词，愤愤不平地说。　　“看看！而我就不会这样，这个阿尔冈实际上根本没病，城里的医生为了骗他的钱，就想了许多法子，简直无耻！后来……唔唔唔唔唔……你们干什么！！！”德莫克先生的嘴被人用手捂住了。　　“我们不是故意要为难您！但是，您别剧透啊！德莫克先生！！！”后排的学生连忙解释。　　德莫克先生不满地“哼”了一声，又重新靠回椅子上，闭上了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后台人员跑来救场，“第一场我们先准备一下，等一会再开场——快把幕布重新拉上！”他吩咐机械师。　　幕布又被重新拉了回去，台下议论纷纷，有的学生还发出了嘘声。在舞台彻底被遮盖前，德安娜对上了埃西提的眼神，那是一对痛苦不堪、噙着泪水的双眼，仿佛马上就要崩溃……而这种绝望，她刚刚就亲身体验过。　　不安的预感。　　但这一次，她发誓要制止这一切的发生。　　德安娜告别周围人，转身来到了后台，让她意外的是，后台并不想原本那样井然有序，里面已经全部乱了套了：　　“怎么回事？！杜瓦内特的扮演者呢？人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在二场开始之前我还看见她了，人呢？！”　　“那怎么办？现在人又找不到合适的，又没人记得台词。另一边埃西提又紧张得不得了，这可怎么办啊！！！”工作人员都快要急疯了。　　“怎么了？你们缺人吗？”德安娜询问说。　　“哎呦！的确如此——唉？你倒挺适合的……”一位工作人员上下打量着德安娜，“这位同学，你能试试演一下杜瓦内特吗？！我们急缺这个演员！”她如同看到天神下凡一般，紧紧地握住了德安娜的手。　　“这样啊，兴许我可以试试。”　　“那真是太棒了！”工作人员连忙把台词本递给她，然后把德安娜带到换衣间，给她套上了女仆的衣服。“你尽量记一点台词，实在不行就随机应变。杜瓦内特是一位女仆，但同时也是一位推动剧情的，极其重要的角色……谢天谢地，我们总算找到了一个替补——也真是邪了门了，怎么演这部剧的一个又一个出事……”　　“出事……指的是埃西提的哥哥是吗？”　　“你也知道了？是这样，他哥哥病得很严重——我刚刚才知道的，你不要告诉他……”她小声地说。　　“他哥哥刚刚去世了。”　　另一旁，恸哭的埃西提被众人连椅子带人抬回了舞台，“坚持一下，马上就演完了，我们把台词念快点就好，坚持一下！”他们安慰他。　　“可我坚持不下来！我说了，我根本不擅长演戏剧，擅长的是我哥哥！”　　“是啊，是你的哥哥……”黑暗的声音传来，埃西提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发出这种诡异声音的那名工作人员。“你的哥哥才是最有才华的人，而你，什么也不是……”　　事实上，工作人员根本没有说话，是潜形者，它们在利用精神层面与埃西提交流。　　德安娜敏锐地感知到了一切。　　“埃西提。”德安娜走到他身边，“不要受到它们的蛊惑了，我会帮助你的，你可能要坚持着演完这场剧，不过放心——就像我之前对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神会护佑着你。”　　埃西提对上了她坚毅的眼神，感受到了深沉的鼓舞。他擦干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终于，熬过了长长的念账单时间，阿尔冈的女儿——昂皆利克，走了过来，埃西提照着剧本上的做法，给她介绍了婚事。　　“皮尔贡先生的外甥，陶马·狄阿夫瓦吕斯，明天，他父亲就带着这位未婚姑爷来见我。”　　“我不赞成这种婚事，与其听您的，不如听我的——光您女儿就决不同意！”德安娜回答，见埃西提怒气冲冲地拿着拐杖走来，她按照剧本连忙跑到一边。　　“什么？！混账东西！”眼看追不上，他故作气喘吁吁地靠在椅背。“我受不了了！昂皆利克，我快要死了。我不成了。”　　“咯咯，咯咯……”笑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埃西提看见昂皆利克的笑容变得扭曲，只感觉她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是啊，你应该早点死的。”什么东西在说话。　　“比起你那才华横溢的哥哥，你什么都不是，埃西提，你真应该早点死的，或者说，代替你哥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