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乐

这日正值中秋月圆，汴京城中万户悬灯结彩，善男信女纷纷登楼焚香拜月。

往年中秋家宴用毕，林簟清都会随哥哥林桃笙穿过千灯照碧云的夜市，去到汴京城中最著名的雨花楼中饮酒赏月，好不痛快。只是今年有些特殊，皇后诞下长公主，今上特邀五品以上的官员女子入禁中陪伴长公主庆度中秋。

当今皇后，正是与林簟清青梅竹马长大的世家姐姐魏婵，不过自魏婵采选入宫，她们已有整整三年未曾通过音讯。

魏婵封后的个中曲折，林簟清倒没从父兄那里听说过一分半分。只知道她入禁后即被太皇太后看中，以未来皇后的标准亲自教导禁中礼仪，不久后，今上入文德殿正式立她为皇后。

当晚，入宫的车马、礼品等一应备齐在府外等候，父亲林玄和哥哥林桃笙立于庭中，眉目却都有些紧锁，反复交代：“如今身份不同了，她不再是你魏婵姐姐，而是当今皇后，你万勿失了礼数，兰姑姑教你的禁中礼仪都记下了吗？”

“都记下了，请二位放心。”她朝父兄眨一眨眼，欠身后往马车走去，远远朝他们挥手作别。

林玄望着马车走远，一手扶着长须摇头慈笑，小女聪慧，倒也不必为她担心，一笑过后却仍有些忧心忡忡。

林桃笙见状上前道：“父亲可是在为知贡举一事烦忧？”

林玄点点头：“知贡举虽是朝廷临选，总也能从风声中猜出几分上头的心思。”说罢叹气回了书房。

林桃笙却还在那兀自站了一会儿，皓月当空，他双手背在身后，白襴在秋风中微微舞动。

马车缓慢向前，兰姑姑道：“小娘子，入了西华门，将这块花牌示出，便有内侍领你进去。”

林簟清接过花牌，似乎有些疑惑：“姑姑不和我进去吗？”

兰姑姑摇摇头笑道：“禁掖重地，非有手牌不得入，有一块手牌便入一人，有两块手牌便入两人。”

林簟清恍然大悟：“姑姑在禁掖做女官十年，对宫中礼仪十分熟稔，这次全亏有姑姑在一旁教诲。”

兰姑姑一笑：“小娘子也聪慧，什么都一教就会。”

马车行了约半柱香后缓缓停下来，兰姑姑掀起帷幔望了望，说道：“小娘子，到了。”

兰姑姑先行下马车，一手将帷幔拉起，一手扶林簟清下来，见西华门外已立着几位小黄门，便不紧不慢领着林簟清走上前。几位小黄门见林簟清容貌文雅绝尘，一身行头素淡，但一看便是极名贵的蜀锦，料定这位小娘子必在中秋宫宴名单中。

其中一位小黄门连忙笑盈盈躬身道：“小娘子，请示花牌。”

林簟清侧身双手奉上花牌，那小黄门仔细查看一番：“敢问小娘子是哪个府上的？”

“回中贵人，小女乃翰林学士林玄之女林簟清。”林簟清欠身答道，兰姑姑见她神色自若，便在一旁满意微笑。

“哦，原来是林大人家的小娘子。”那黄门又立即变得恭敬，往西华门内躬身一请：“林小娘子，请随这位小黄门走。”

被指着的小黄门往前一站，垂头躬身等候。兰姑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用眼神示意她放松，又嘱咐马车会一直在西华门外等候，让她放心赴宴。等兰姑姑嘱咐完毕，那小黄门才领着林簟清往西华门内走去。

二人缓步走过集英门、皇仪门，往左一拐，眼前两座大殿灯火通明，林簟清不禁抬头望了望，屏住呼吸，暗叹道，这便是今上处理政务和休憩的垂拱殿、福宁殿了，帝国所有最聪明的头脑都聚集于此争辩朝事，下达政令。缓步往前走，没一会儿，皇后的御所坤宁殿也跃然眼前，只见层楼叠榭、雕梁画栋，一派富丽堂皇。

“林小娘子，中秋宴设在坤宁殿西园中，一会儿李殿头会引你落座。”到坤宁殿门口，小黄门停住脚步，转身向她恭敬道。

此时从门内走出一位身高八尺，面容俊秀，模样约二三十岁的青年，衣着颜色与小黄门不同，林簟清在心中思量，这位应是品阶高一些的内侍，只听那小黄门作揖向他喊道：“高押班。”

那青年挺着身板轻轻“嗯”了一声，倒也没朝他看，而是直接看向他身后的林簟清，问道：“这位是哪家的小娘子？”

小黄门道：“回高押班，是林玄大人家的小娘子。”

她听了微微垂下头，兰姑姑早教诲过若碰到不明身份的情况，便有一铁律，只要听见姓后边带官职的，都要多客气几分，重复别人对他的尊称即可，她赶紧欠身：“小女见过高押班。”

高押班却忽然眼前一亮，大笑一声：“林小娘子何须客气？皇后娘娘常常说起您呢，快请里边坐。”一手往门内请，边喊道：“梦淡，来迎一下。”

这时从门内又走出一略年轻的男子，朝他二人作揖，只听高押班朝梦淡吩咐：“这位是林玄林大人家的小娘子，坐第一列最上处，离皇后娘娘最近。”

梦淡连连说好，高押班又笑道：“林小娘子，福宁殿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