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村里人一直走出很远，在寻好的一处宽敞高地停下，里正带了些人负责前后清点人数，确认没人拉下后，就组织青壮在林边砍了些小树，就地搭了数个大雨棚，方便村人躲雨休息。

好在现在天气炎热，身体弱的老人和幼童晚上多穿件夹袄，也熬的过去，当下就有手脚麻利的人家，就地支起了锅灶，烧水煮了大锅的杂米粥，再热些苞米面大饼子，一一分给众位邻居。

周牧没去盛粥，一个人站在棚子边上往村里看，不知为何，他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好像拉下了什么似的。

“阿牧哥，你看啥呢？”柳英拿着两个大饼子过来，递给他一个，饼子里面还夹了几根苤蓝咸菜条，“你跟着运了两天的土，歇都没歇，等会儿进去铺块席子躺一会儿吧。”

“没啥，小桃和舒哥儿呢？现在人多口杂的，你一定看好了。”月姐不在，轮到周牧操心管着这两口子。

“放心吧，我在这儿呢。”小桃抱着个胖嘟嘟的娃娃从后边走过来，舒哥儿正趴在她怀里睡着，肥嘟嘟的脸蛋子枕在母亲肩上。

周牧见舒哥身上还有块花布兜着他的小屁股，把孩子牢牢的绑在了小桃身上，点了点头。

村长站在棚子里，大声说：“眼看着水涨的快跟坝土一样高了，抓紧吃过晚饭，之前抽到的青壮，都拿了锹跟我去泄口子，今天夜里就叫水流过去。”

虽然知道尽快把水引走是正确的，但洪水到底要在村里停多久，淹多高，谁心里都没个谱，就有些妇孺低声抽噎了起来，她们舍不得园里已经快长成的菜，舍不得自家的房子家什都要被泡在水里。

……

越是心急，陶墨夕就越是走不快，眼见着雨又飘起来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她看着仍在远处的村落叹了口气，俯下丨身重新提了提绣鞋，咬牙继续走。

都这个时辰了，怎地没见几户人家烧火做饭呢？

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陶墨夕手里的油纸伞被风刮了个大口子，也挡不住越来越密的雨，还举得手酸，她干脆把破伞扔下，只顶着包袱，咬着牙一路小跑，两刻后终于勉强进了村子。

家里黑漆漆的，再看隔壁小桃家也没掌灯，陶墨夕嘀咕了一句：“难道这么早就歇下了么。”

院子里也亮着一汪水，园中的青菜都泡在水中，陶墨夕摇了摇头，淌着水走过去，见房门竟然落了锁。

“原来是不在家啊。”陶墨夕自言自语道，难怪四周这么安静，她扭头看看，果然马儿和车也不在。

家里钥匙向来都挂在马棚的木梁上，那里有个大铁钉，陶墨夕又费力的淌水过去取了钥匙，屋子里因为有门槛拦着，倒是暂时没进水，但也坚持不了多久的样子。

陶墨夕没力气处理门外的积水，先摸黑进了东屋，等到摸索着打着了火折子，才惊讶地发现屋里只剩了一领空荡荡的席子，桌椅都被挪到了炕里，在柜上倒扣着。

“？这是干啥，我的被褥呢？”陶墨夕找不到油灯，等火折子灭了后只能对着黑洞洞的房间满脸惊讶。

阿牧总不至于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她扫地出门吧，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当初那么苦都熬过去了，没道理现在还整这么一出。

可怎么把铺盖家什都收起来了啊，难道是……真的要准备迎新人……了么？

陶墨夕黯然地坐在炕沿上，酸软的腿脚这时却突然抽起筋来，痛的她轻呼出声，忙绷直了脚面等它缓解。

又揉又捏了半晌，腿方才舒服了些，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淋得精湿的，头发还滴着水呢。可惜包袱里带的衣服也湿了，没什么可更换的，她抽出条布巾勉强把手脸擦干，再把头发包了起来。

许是走了这么久太累，加上心绪低落，陶墨夕靠着墙愁肠百转的想自己的心事，没一会儿竟就那么慢慢矮身睡了过去。

里正带着几十个人腰间栓着麻绳，手里拿着镐锹连夜掘开个口子，引着洪水往村子里蔓过去，等到天边泛起几丝鱼肚白的时候，那些汹涌的洪水已经将村子淹了大半。

“我瞅着那水就快没到腰了吧，”有人喃喃的说，“也不知我家的窗子关严了没有，可别灌进了太多淤泥去。”

“唉，只希望今天是个晴天。”

棚子里正在烧早饭，是拿苞米碴子煮的粥，熬煮的很浓，另一边的锅里还煮了几十个鸡蛋，是一户养鸡多的人家拿出来的，大娘把整整一篓子鸡蛋都倒进了锅里说：“吃，村里的孩子每人分一个，等大水过去了，我再养他个三五十只母鸡！”

吃过饭没多久，里正又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去了不远的牛家村帮忙，那边地势虽高些，但靠着他们近的地方也淹了不少，得在地里挖些小水渠，一方面把水引到路边的壕沟里，一边用挖出的土筑起临时的堤坝，护住庄稼。

牛家村也动员了村里所有的青壮和牛马车，来回运着石土和成捆的稻草，周牧往下扛麻袋的时候后背剐到车辕上凸起的木条，短袄上被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