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再闲话,周牧闷着头在前面赶车,偶尔偷眼看看月姐,见她也只是拿着那本画图的簿子来回翻看,不时揣摩要怎么做,一眼都没瞅他。
果然到了家,月姐怏怏不乐的上炕歇了,他不敢多问,只静静抱了捆柴回来,把炕烧得热热的,又去隔壁院叫了小桃过来,小桃陪着月姐在东屋说了半天悄悄话,好久才听见月姐轻轻笑了两声。
呼,笑了就好。
周牧听完墙根心满意足,蹑手蹑脚的走开了。
也就是低落了那么一会儿,第二天天麻麻亮,陶墨夕又早早起来了,先是烧锅做饭,等周牧吃饱下地了,她把家里四处打扫干净,又坐回了炕桌前开始铺被剪料子,且不说压了这么多件衣裳要赶制出来,这次伍娘子大方,一次就给她拿了这么多棉、绸、缎,还有一匹昂贵的锦,都没说要她抵押些什么的,这些料子加起来,怕不是都要四五十两银子了。
因为要穿这些衣裳的人身份不同,用处也和乡里人穿短打劳作的用途不同,这次她就得照着那天看到的,那几个姑娘身上的穿着,做些颜色搭配亮眼,款式又……清凉的衫裙出来。
比如那对领的罗衫,就要往下延伸个一乍再钉纽扣,斜衽的绳钮也要缝得显眼些,更方便……解开,比甲腰部两侧开衩也要大一些。
一页一页翻着各人的要求,陶墨夕摇摇头,再次庆幸自己是缝衣之人,而不用穿上这些衣裳。
陶墨夕两人不在家这一天,柳英已经拿着镐头把地头犁耙没顾到的地方又勾了一遍,补了些红豆和绿豆小苗,这种豆子种个几十棵,就够吃一年的,绿豆加点高粱米煮熟了喝汤,能清热去火,红豆则是放大锅里烀熟怼碎,等冬天的时候可以包粘大米面的油炸糕、黄米团子吃。
最后种的是水稻,水稻这东西娇贵,得先用细细的筛土,在暖和的屋子里养出小苗来,水田里灌满到脚踝的水,再把稻苗一点一点栽到水里。
水凉的很,周牧和柳英呲着牙把稻苗勉强都栽好,回家一脱鞋,脚皮都在水里泡皱了,陶墨夕皱皱眉,说:“这稻田这样难伺候,明年不种了吧。”
周牧把脚放到热水里烫烫,却不在意:“白米好吃啊,咱这地方春天冷,夏天又短,一年只能收这一次粮食,自家种出来的稻子,吃着也放心。”他倒是信心满满的,今年把那几亩稻田精心伺候好了,保准能收够月姐一整年吃的白米出来,也省的她总算计着家里那点儿精米白面。
周牧和柳英岁数轻,又肯租犁耙,是村里第一批先种完地的,家里现在也没什么大活儿,他们和家里商量了一下,就去地多的人家里帮工,每日也能赚几十个铜板。
陶墨夕赶着把第一批新衣做好,拉着周牧又去了趟郡里送货,照旧是让他远远的等着,她自己包着大包袱敲开了侧门。
因着伍月君给的料子好,陶墨夕大胆拼了些颜色,把些衫、袄、褙子、襦裙做得瑰丽堂皇、鲜艳夺目的,几个起得早的姑娘抢着看,在身上比划着大小,满屋子的花团锦簇差点迷了伍月君的眼。
陶墨夕也笑眯眯的,觉得这些姑娘们平日已经够凄苦了,现在对着漂亮衣裳,能有片刻真心的高兴也是好的,她扭头看了眼同样笑得开心的伍月君,心想这个老鸨嘴是损了些,倒也不算太坏。
陶墨夕收了尾款,那个叫梅香的漂亮姑娘还塞了盒香粉送她,她自己买了两包驴打滚,坐着周牧的马车,回家又缝了两件夹袄,却不知道,自己做的那几件衣裳在倚香楼掀起了一股小风潮。
事情起因是倚香楼里一个普通的叫水袖的姑娘,这姑娘来倚香楼也有三四年了,原先也有几个恩客,但近半年主动进她房里的客人越来越少,她也学了几支新的艳舞,但是始终没有起色,为这,她在楼里一众姐妹里就有些抬不起头来。
要么每日就只能去前院,站在外面大街上,对着来往的汉子挥帕子,抛媚眼,有那路过的妇人或者假正经,无不投来鄙夷轻视的目光。
上个月伍妈妈请了个年轻的女裁缝来做春季的新衣,水袖起的早赶上了,见那裁缝神色和蔼,丝毫没有嫌弃之意,还主动问喜好什么颜色,袖口裙角是否要镶边,纽扣要珠子的还是绳钮的,便也大着胆子提了句,她想要条跳舞穿的凤尾裙,裙摆再坠些五彩的珠子。
过了些日子,那裁缝果然把凤尾裙缝好,连同配套的衫裙一起做好送了过来,她见每条布条都裁得一般宽窄,各色之间搭配的十分醒目,走动之间彩色布条摆动,尾端尖角上坠着的珠子轻轻碰撞发出叮咚之音,霎是夺目。
她把凤尾裙系在褶裙外,当晚在乐伶的乐曲下跳了一支凤求凰,旋转的时候彩色裙角恰巧勾到了一位身着绸缎长衫的客人手指,那客人猿臂一伸就把水袖搂到了怀里,拂着她的裙摆念了句酸文,引得周遭一片哄笑。
那客人被勾的神摇魂荡,连续在水袖房里宿了五六日,日日要她穿着凤尾裙给他跳舞,最后因有要事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掏了一大把金叶子赏水袖,还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