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这方大陆的另一端,是能通往令界的摆渡河。
渡河有三条规则,一则无通缉,二则非凡人,三则无挂念。
第三条,往往看着最容易,实际上是最难的。
丘冬喜付了灵石,踏上那艘平平无奇的小舟,顺着漆黑不见底河水往边际云雾而去。
“小道友啊。”划桨的是个孩童,出口的却是沧桑声嗓。她笑眯眯看着舟上行装简单的丘冬喜,温和道。
“这片大陆上,可曾发生了什么,才让你这般心无所念啊?”
丘冬喜站在微凉的河风里,目光顺着涛涛河水蔓延到远处迷蒙未知的前路,神情淡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腕部的玉镯被他轻轻伸手盖住。
“未曾,不曾。”
少年说的真诚又平静。
---
丘冬喜消失的当晚,梁终玉冷着脸拍碎了那张空荡卧房的木门。
“三个人守门,三个时辰一换,没有一个看见他什么时候出的宗门。要你们有什么用?”
冷冽带着怒意的声音震在众人头顶,引的几个低阶弟子本能发抖。
梁终玉转身就走,不可置信的怒火里还有了然,自嘲,甚至是阴暗滋生的毒辣。
是啊,他先前被耍的可真是团团转。
这个家伙最开始就是装的,什么听话,胆小,依赖,像是最笨的狗一样任由差遣。
那分明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最会是用一张嘴和一双眼睛蒙骗,一旦得到宠爱和松懈,就滑不溜手的不见踪影。
记忆里的颤抖卑微的脸,落在地上蜷缩的模样,水池里顺从攀附过来的手臂,茫然被扯醒后仍旧信任睁着眼望来的神情。最终都被一张放在桌案上漠视对待的信纸彻底搅浑,变为丘冬喜那张偶尔面无表情时,显出一分空洞模样的脸。
“丘冬喜,你可真是了不得啊。”
梁终玉忽然呼出一口气,眯眼笑起来,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上一个,就是现在那到处搜人的青剑门吧?”
胆小?他真是蠢的该死。
那小玩意可胆子真是大,大的离谱了。
恐怕每次可怜模样委身于下侧的时候,都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吃饱了灵气,就找机会跑路吧?
梁终玉艳丽的狐狸眼猛地暗沉出近乎杀意的冷。
到极致后反成兴味的笑。
胃口可真不小啊。
---
霍清雪的心魔大概是这时候种下的。
俊秀挺拔的剑修像是丢了主心骨一眼在各处门派,秘境,凡间城池来回奔走。
顾不上刚踏入元婴各个势力的眼线或针对,也顾不上门派内长老们急于让他接替的席位。
霍清雪看着空荡又陈旧的洞府时,心上仿佛被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呼呼吹着风,凉到全身上下。
唯一的慰藉是那只玉镯丘冬喜带走了,那意味着那个人不是主动要抛弃他而去。
霍清雪的长剑因主人波荡的情绪而不安铮鸣,几乎要破鞘而出。
丘冬喜一定是被人带走了。
他绝不可能是自发的。
他那样依赖,离开自己时连睡觉都不安稳,稍微冷了就会起身迷糊着找人,梦魇时便淌一枕头的水痕,那样一个人,他能去哪?
霍清雪因此而疼的心口几乎崩裂。
元婴的怒火和悲怆让灵气躁动不停,所经之处的暴雪狂风席卷而至。把每一处没有爱人踪迹的地方都落下一场绝望又剧烈的白。
“娘亲,好大的雪啊,南边居然也下这么大的雪呀。”窗边的小女孩伸出手兴奋地看着天上飘落的鹅毛雪花。兴致勃勃朝内屋的大人开口喊着。
“娘亲你快看啊,真的,可大雪了!这是我第一回看见雪呢!”
女人不可置信地走来,盯着半空里飘飘荡荡的白色神情怔愣。
“哎呀,还真是,怎么回事啊?”
“老天爷啊,这是仙人落泪呢吧。”
凡人们高低不同的感叹在大雪中起起伏伏,被落雪时的声音渐渐掩埋而不清晰。
---
丘冬喜到的地段是令一处地界。
与他出生的地方不同,这里是魔道鼎盛,正派蜷局于大陆边陲,岌岌可危。
丘冬喜的合欢宗身份,在魔气肆虐的地段反倒更安全。先前查阅的古籍里说,这方大陆的合欢宗历史久远,寻常邪派不会胡乱针对。但魔道鱼龙冗杂,不乏狠毒狡诈小人,抛头露面太久必然招惹祸端。
丘冬喜套出梁终玉给他的一个兔尾巴模样的法器,红绳套脖,悬挂在胸口。
下一瞬,他发顶冒出两只毛绒的耳朵,臀后也有长尾毛茸茸垂到了腿间。
虽是兔尾,但化形出来,丘冬喜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