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官沉沉睡去乐秧才察觉,她猛的站起一个趔趄,堪堪扶住了一旁的博古架稳住身体。
“薛放还没回来?”
乐秧跨步出门,沉声询问仍然站在院里的禁军。
这时应是到了卯时,素晴只怕是已经起身了,若再不回去,素晴就会发现昨晚自己伺候着睡下的公主不翼而飞。
同时,乐秧终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从昨晚开始薛放就不对劲,到现在,她会误了时辰,可院里的禁军绝不会犯这种错误,果然,念头冒出来的那刻,距离她最近的禁军镇抚使就微微低头说:“公主别急,指挥使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届时自会通知卑职送公主回宫。”
乐秧眉心一蹙:“你的意思是,现在我回不了宫了?”
镇抚使垂着头默认了。
不知薛放这番举动意欲何为,宫里失踪一位公主,那也说的上是大事了,薛放绝不会给主动在自己招揽麻烦的人。
即使她心中疑惑,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小院里,直到暮色四合,忐忑不安地度过一晚后,太阳初升那刻,乐秧睁开了清明的双眼。
“薛放还没回来?”
还未出门,乐秧便已出声询问,跨出门却看到院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车辕半人高,金丝楠木的车身上雕梁画栋,蝴蝶图腾栩栩如生振翅欲飞,前方套着四匹姿态昂扬的骏马,通身的富贵,给乐秧长了见识。
昨日的镇抚使走了过来:“七公主,指挥使命卑职等七公主清醒后,带七公主回宫。”
乐秧轻微颔首,心里思索着薛放如何瞒住她失踪的事情,由着镇抚使搀扶着她上了马车,掀开丝绸布幔,乐秧前脚刚踏进内里,一抬眼就看到正坐上方阖着眼的薛放,乐秧动作一顿。
薛放规规矩矩地的穿着禁军厚重的盔甲,头盔放在了一边,束发凌乱,带着丝疲惫神色的俊美脸庞上血迹斑斑,染着鲜血的双手握着横刀竖立在狼毛地毯上,蝴蝶图腾被鲜血浸泡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浓重的血腥味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兽纹香炉的熏香都掩盖不住,乐秧神情一紧,薛放这样一看就是出了大事儿,所以才未按时来接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乐秧抿了抿嘴,终是迈了另外一条腿,坐到了薛放身侧,薛放听见动静,睁开了少有血丝的眼睛,声音低哑:“可问到了消息?”
“说了些,母妃当初的死果然另有隐情。”乐秧低声说。
薛放点了点头,看了她良久,又阖上了眼,不管乐秧如何叫他,他都不应答,直到进了彧都城门,薛放才阖着眼缓缓说:“看外面。”
乐秧心头疑惑,还是侧身掀开了纱帘。
清明节至,家家户户紧闭门窗,门楣未插柳条,素日人头攒动的街道,只剩神情肃穆来来回回巡查的禁军,正有街道司的人用清水冲地洒扫街道。
他们神情无一不惊恐瑟缩,不断有盖着沾染暗红血迹的粗布的板车从马车旁边经过,乐秧眼尖瞧见,一辆板车上未遮盖严实,垂下来一只滴血的手臂。
乐秧心中大骇,表情失控,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薛放,彧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是她的表情扭曲到可怖,薛放舍得睁开眼。
外头已天光大亮,乐秧惊恐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薛放内里的五爪蟒袍处格外暗沉的地方,薛放浑然不知,还盯着她苍白的面颊,玩味儿道:“七公主竟然也会怕?”
乐秧慌忙转开眼神,心烦意乱地说:“不要转开话头,彧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天下,换姓了。”
薛放收齐了调笑的意味,语态平静地不像是在说改朝换代,事关天下黎明百姓的福祉和社会安定的大事,而是说他方才带着禁军料理了几个歹徒那般轻松。
无数纷乱的念头自脑袋中闪过,挤的乐秧脑袋发胀发疼,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窗沿,努力平缓了呼吸,贝齿咬白了嘴唇,想到了最有可能的那个念头,颤着声问:“谁?”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德高望重的梅首辅,皇族式微,梅首辅想取而代之也不是没可能。
谁曾想,薛放闻言却是嗤笑了声:“那老匹夫也配我去给他争。”
他又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在这其中,他也出了不少力。”
听到不是梅林造了反,乐秧陡然轻松。
对她来说,这天下谁坐都没甚差别,只是在看到马车径直往禁宫里去时,乐秧有点惊疑不定,沉声说:“那我们为何还要回宫,你别忘了,我虽不得宠,可到底还是皇族血脉。”
改朝换代后,每一任新帝首先要做的就是清理前朝血脉,这薛放莫不是想捉了她去投诚?
乐秧脚尖不着痕迹地往门帘方向挪动,薛放瞥见她的动作便笑了,收了横刀放在一侧:“说起来,这位新帝还跟你有点关系呢,算起来,你要叫——舅舅?”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