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
棋逢敌手,恐难藏行。帝江和赤炎便如棋局的赢或输,输棋并非赢棋的对立面,而会作为赢棋的一部分永存。
他们时不时的棋语,初听浅显易懂,再品晦涩难磨,面上两人隔山隔海般互不相干,却在如斯安静的环境下剑拔弩张的彼此对峙
慕玄对帝江接下去如何落子很是好奇,原本想着这一把因为自己的“破坏”会结束的很快
慕玄想起逐日的话:主子最善喝酒但显少喝,最爱弈棋但从不与人对弈,总是一个人杀的不亦乐乎。原本以为是拿不出手的烂,现在想来大概是难逢敌手的寂寞?!
这么说来……她瞪着赤炎,一动不动!岂有此理!!竟然陪着她演了两年的戏,刚刚还想着要怎么不经意间让他赢,结果到头来其实人家不屑于赢~
藏巧于拙?
帝江落这一子的时候迅速的像是都未经过思考
但越不经意间,越容易发现问题。慕玄就在间歇的空闲里看向了棋盘,其实她一直关注帝江如何用上角落的那一子,是以他的每一步她都留意,看到这一手棋的时候,她的心咯噔一下,像是石子无声落入湖面荡起涟漪,她的心海也是一阵涤荡
引蛇出洞,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铤而走险的一手!
是她观棋多年,从未在他处见过的一手,不显山不露水的自杀式对弈
却叫她揭开不成片的记忆,她甚至伸手自然而然的挡开了赤炎即将落的白子,嘴里喊到别动!只将那黑子拾起来,自己又重新落下一遍
赤炎以为她魔怔了,这一步棋走的他也很震惊,却也不会如她一般,她这是怎么了?
帝江的眉头几不可见的动了一动,也铮然的盯着她,不明所以一般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问道:“怎么了?”
慕玄这才从棋盘上移开眼,却又将刚才入魇的神情用在了盯他的注意力上,那眼里不解,迷茫,她伸出手捧着他的脸,像是在端详一个艺术品,翻来覆去,左摇右晃,甚至扯了扯他的脸,毫无破绽
帝江那脸色沉了下来,生平第一次被人像当成一个物件把玩,检查,遂沉声道:“看够了没有?”
“她这是?”赤炎的眼神都快将屋子扫了个遍,大概觉得屋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勾人魂魄
“放肆~”帝江终于怒了,伸手抓住了慕玄的手,叫她一下子清醒了,双手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样,从他脸上挪开
她一咬嘴唇,睁着两大眼睛,那模样像松鼠一般,可爱极了
“丞相的御棋博弈之术,今日倒是令朕开了眼”
“博弈之术,非我擅长。”遂又似笑非笑的看了慕玄一眼:“是她赢的你”
明明是步步为营,他在棋盘的演阵用兵之术,没有几人敢领教!
“丞相,是过谦之辞”
“今日这局棋就到此为止吧!”帝江说完已经起身,挥袖将她的手拉住就往外走:“回府!”
“哼~陛下的御棋~”她连鼻尖都皱了起来,显得生气极了,接下来要说的一句也没说的出口,只留下猝不及防的一声:“诶~~诶~~”
赤炎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瞥了一眼案上被压在深处的信签,最终落在了棋盘上,他伸手刮了刮鼻,又执起了白子:“演阵用兵之道,望而生畏”
王喜在二人开门离开之后,也进入了房内,秉着拂尘躬身站着
赤炎浅淡撇嘴加挑眉,摇头叹道:“一个两个都如此放肆”他轻哼似的自在一笑:“奇不奇怪,朕居然很欣赏~”
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是为善兵~他与帝江你来我往的互为试探,并未太过深入,就被帝江硬生生的打断,戛然而止!
“圣上有爱才之心,是万世难遇的名主,这是他的福分!”帝江有多张扬他见过,简直可以用嚣张跋扈来形容
任何一个有思想的帝王都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人存在,默许只是两种情况:一是权臣当道,皇权架空,敢怒不敢言;二是旗鼓相当,有心扶植,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棋逢对手的乐趣,有将遇良才的珍惜,更遑论他是有思想抱负的天子!
“可惜……”一局好棋只下了一半,赤炎手指在案上一敲:“依你看,朕这白子该如何落?”
王喜躬身道:“奴才只会伺候人,哪里会这些风雅之事,陛下心中自有沟壑,定是早有了计划”
“哎,你也要和朕打太极~”
“奴才不敢!”他放缓了声音,给赤炎的茶盏重沏了新茶:“老奴蒲柳之姿,无牵无挂,已跟了圣上半辈子,这辈子都给圣上沏茶。”
他接过茶,抿了一口,又道了一句可惜!眼神也跟着落寞了
可惜一局好棋下了一半,一局好棋迫不得已只能下一半。他放下手中的自己方才所执的白子,只将慕玄刚才下在最角落的黑子拾了起来,拿在手上抚了又抚
他未弃子,已是答案。
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