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并不重要,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卒子而已,正好可以牺牲掉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亡者抚恤和后续舆论,阵营立场和隐藏利益,资本地位和人情世故……
以及最重要的,她怎么样了?
这煎熬又动荡的七天里,卢修斯无时无刻不在试图进入蓝楼,但蓝楼结界一直将他拒之门外。他无法确定这究竟是因为界域主人的拒绝,亦或者是死亡……
他不敢想。
这些心思都在呼啸的风雪扑在脸上时突然清空,只留下一片惊喜和惊恐夹杂的空白。
他被允许进入蓝楼界域了!
——她在里面!
结界内漫天飞雪,严寒逼人。扑面而来的雪花夹杂着冰碴,呼啸的冷风灌进他的衣襟袖口,斗篷被寒风撕扯飞舞猎猎振响,衣角发梢瞬间结满了冰霜。地面上积雪直埋到了小腿,还不停有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满目纯白刺眼,万物皆尽失色,耳畔除了风声只余死寂。
生灵静默,天地缟素。
界域环境能映射出主人的精神世界,如今这样万物灭绝的酷寒,恐怕她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某种程度。
卢修斯用魔杖扫开积雪向着庄园赶去。长街寂静,两侧建筑与雕塑都被裹在积雪里;走近庄园,卢修斯远远看到前侧庭院那棵高大的合.欢树,枝叶凋零,缀满层层积雪,冠盖如云。
越往里走,卢修斯越心惊胆颤。蓝楼虽然还是曾经的格局装饰,却处处透出沉寂死气,像是被夺走了珍珠的蚌壳,光华不再。
在正厅正门,他深深呼吸,将魔杖抵在了门扉上。高耸的黑曜石厅门上盘踞着两条纯银巨蟒雕塑,绿宝石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巨蟒盯他几秒,游动卷起身体露出门缝,沉重的大门无声滑开。里面一片漆黑,卢修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身后两条银蟒注视他走进正厅,又盘旋下来合拢了门扉。
身后的光源彻底被阻断,一瞬间陷入了漆黑。然而适应环境后,卢修斯发现正厅另一端,高处的首座上,似乎有什么人在那里——
“卢修斯。”
清冷的女声从正厅那侧传来,不带任何感情,像是一阵风雪消弥在他耳畔。
“是我。”卢修斯回答。
他没有加上称呼,因为他竟不知此刻如何去称呼她。“棘霓”?“迪斯洛安”?失去了黑王的黑后,从云端折翼坠落,还会愿意听到曾经作为凡人时的名字么?“夫人”?可他下意识觉得,如果开口叫出这个称呼,他们此刻那种微妙的、脆弱的“友谊”,就再也无法维持了。
他轻轻迈开脚步,向着大厅另一端走去。雕花壁柱上的烛台随着他的步伐依次燃起,一盏盏通向殿堂尽头;幽幽点点的火光摇曳,在空旷辽阔的殿厅里反射出无数细碎光点;黑曜石地面冰凉光滑,仿佛深不可见底的水面,他的每一步都踏在无尽深渊之上。
卢修斯感觉自己仿佛走了很久——久到他开始浑身发冷——他终于走到了正厅尽头。宽阔的台阶一级级延伸向上,铺着纯黑绣金的地毯,高台上隐约有人端坐在那里。最后一对灯烛也燃了起来,卢修斯终于看清了黑暗中的上位者。
那曾经是黑暗君主的位置,他坐在那里俯视着他的权力领域——如今换她端正坐着,一身华美黑裙,裙摆长长流淌下来,和扶手椅背上垂下的黑色丝绸融为一体;她眼睫低垂,一头灰发随意披着,发梢直散到地面,隐没在层层叠叠的漆黑裙摆中。
更显眼的是她右眼尾处,一道道蛛网样的黑色纹路覆盖在白皙肌肤上,像是雪白瓷器上的碎裂纹,卢修斯甚至错觉那纹路还在不停的开裂蔓延。这让她有一种不似人类的美貌与神态,更像是古老神话中复活的石像女妖,带着冰凉诡异的艳姝,将靠近的凡人化为枯骨。
他心神一恍,低下头不敢再看。
两人都沉默着,太多的问题,太多的答案,不知从何说起。
却是她先开了口,“哈利.波特,还活着吗?”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不是愤恨仇敌还活着,也不是期盼盟友能幸存——仅仅只是一句询问——这样的毫无波动的语调,让人觉得她并不介意有没有回答,只是单纯借这个问题从虚无的冥想里抛出锚,将自己拉回现实。
“还……活着。”卢修斯回答。
他又想起从别人记忆里看到的画面:城堡硝烟弥漫,天地间魔力暴.乱。五光十色的咒语炸裂,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哈利波特的缴械咒与卡卡洛夫的死咒。碧绿与赤红撞击在一起,形成长长的、扭曲的光链。两道咒语互相角力,周围师生也上前协助哈利波特,然而吞噬了大量魔力的卡卡洛夫太过强悍了,他的防御咒游刃有余挡住了那些攻击……魔力的链接点向着哈利波特移动,一寸一寸,死亡的獠牙慢慢向他咬合……
就在这时,远处有什么发生了——也许说是消逝更合适——无数微光朦胧闪烁,扶摇直上,仿佛一场寂寂无声的雪,逆着重力,向着天幕上斯莱特林挂坠盒所在的方位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