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明溪在窗下作画，日头晴好，透在纱窗上一片明媚，廊前古树枝头横影婆娑。听到脚步声响，走进屋子里来，只见是颜川。明溪将手中的笔撂在砚台上，便起身相迎，颜川伸手将她揽住：“你在忙什么，我偷空过来瞧瞧你。“

听他这样说，便知道是他有意将秋蝉支开的，即将离府别住，赶紧过来看她一眼。明溪问：“明儿就去书院了？”

他说是，满脸无奈：“总是母亲大惊小怪，我已然闭门谢客，母亲还不放心，没法子。”

明溪知道这都是黄玉梅的主意，便噗嗤笑了笑，拿他打趣：“正经你该谢谢你的好姐姐梅姑娘，端庄贤惠，为你考虑得这般周全。赶明儿成了你的大娘子，日日守在你跟前，听她的教诲，七公子这可真是谁都羡慕不来的好福气。“

他皱眉道：“我都已经烦透了，你居然还逗我！“一副要她算账的架势，绕着书案追她，追到窗下明溪无处可躲了，连忙才说句软话：”七公子可不许欺负人，我不说了就是了。“

颜川看着她叹口气：“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心里烦什么。“

明溪道：“总归都是为着你好，烦什么呢。“

她果然不能体会他的心意，去了东郊离她远了，未免时刻惦记着，在府里虽然也难得见上一面，到底离得近，心里也安稳些。他以为明溪应当跟他一样的惆怅苦恼，但明溪显然不是。这个没良心的，颜川不觉口中念道：“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明溪听了，这才明白过来，脸颊不由涨红起来：“七公子又在说胡话了。”

她一生气，他反而倒觉得开心，凑近长案本想再端详她的神态，一瞥间，瞧见案上她所作的画。是一幅工笔堪舆图，明溪画了多时，眼下已然接近完成。只见庞大的一座府邸临着河岸，笔笔勾勒，庭院几进几出，西南东北各开着角门，后角门有个小花园。

颜川一边瞧，一边诧异，不知她用的是什么笔法，看着像白描，然而娟丽清秀：“好精妙的笔法，这是画的咱们府上？“

明溪不好意思，连忙笑说：“不过闲着无聊，随便画着玩罢了。”

他却愈发赏识：“随便画画就画得这样好了，之前你还说自己不懂诗画，可见对我扯谎。”

她倒不是扯谎，工笔营造之法，拿来实用而已，诸般杂学终究算是旁支，在她看来算不上诗画。因着自己不便出去乱逛，所以将府里地形画下来也是为着日后派上用场。如此端坐中军帐，便能运筹帷幄了。明溪便打岔：“哪有你说得这样夸耀。“一面将堪舆图从他手中夺过来。

他不由说：“还没瞧完呢——你不要抢我的东西啊。“

“七公子好大的口气，几时我的画也成你的东西了。“

他一本正经地道：“你这堪舆图的用笔，大内营造司都比不上，我要拿进宫给他们瞧瞧。”

明溪听他这样说，生怕他动真格的，更不敢给他。

他没了脾气，若有所思，倒巴巴的看着她笑起来：“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明溪心下唬一跳，瓜田李下，做贼心虚，也许他是不经意的这样问，明溪却严阵以待：“又胡说，我有什么瞒着你的！” 回身便躲避开走去倒茶。

他却笑着也跟上来，一边向她乘胜追击：“你身上处处透着新奇，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我瞧你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这样一点一点透露给我，像撒了鱼钩吊着，三番五次让我摸不着头脑，勾得我五迷三道。“

明溪不由嗔道：“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再没个正形，不理你了。“虽然他是在跟她玩闹，明溪心绪很复杂，既愧疚又欢悦，连耳朵根子都红了。斟了半杯茶，她将茶递给他，看看时辰，便催促他赶紧回去：”夫人教训的对，你是该收收心了，苦读多年，就为了今日，等春闱大考完毕，再怎样胡闹都不要紧。“

他将茶盏撂下，只说：“知道了，我晓得分寸。“

她送他到廊前古树下，那古树树冠非常硕大，虬劲的枝桠往四下伸展着，几乎遮蔽小半个院子。眼下虽还是光秃秃的，已然隐约能看见蒙蒙的一丝绿意。过了春分便是花开时节，到时他金榜题名，这院子里满庭春晖，那情景一定美极了。

第二日颜川动身去书院，随身带了奴娇和邓甤跟着侍候，这两个打小便是跟他形影不离的。虞夫人将他的事安顿好，打发他走了之后，去了桃三娘房里一趟。桃三娘住的是个小小的偏院，叫做青莲居，因平日里吃斋念佛，屋子里总是青烟袅袅燃着檀香。

见夫人竟亲自前来，桃三娘大感意外，赶紧让夫人往上坐了，小心翼翼奉了茶，低声回禀：“有什么吩咐只管让刘妈妈传话奴家便是，怎的敢惊动夫人亲自过来。”

虞夫人和软的笑了笑，叫她不要严阵以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娘不必拘谨。咱们姐妹这么多年，你的为人我是明白的，我寻思来寻思去，到底还是交给你去办，我才放心。“边说着，吩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