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阿姊，阿姊，我怕，你不要丢下我。阿姊……”

凤琳琅胸口沉闷，梦中的混乱景象如恶鬼缠身，她浑身冒着冷汗。黏腻的触感像是毒蛇的蛇信，最终顺着那人的暗色长靴，盘桓在冷若冰霜的眸中。

她终于在一阵童稚的呼唤声中惊醒坐起身。

呼呼——

她像是刚从水里打捞而出的水鬼，连鬓边的发丝都淌着水珠。

不对——她不是在大火里吗？哪里来的水？

“阿姊……”

凤琳琅寻声看去，那是个年龄不过七八岁的女童，小脸干巴，倒生得可爱精巧。一双大眼睛盛着不少泪珠，看上去可怜得紧。

她偏头环视了四周，入眼即是陌生的场景。茅草屋顶，黄泥土胚房，搁木床旁边即是炉灶。逼仄泛着霉味的空间里，没有一丝正常生活的气息。

凤琳琅重新把目光放到这个唤她为“阿姊”的女童身上。

女童似是被她的骇人目光吓得连连后退。

“阿姊，你莫不要我。”

凤琳琅意欲追问，脑袋闪过一道白光，涌入一些零散的记忆。

拼拼凑凑，凤琳琅串联成一条完整的记忆线。

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叫沈薇，是个软弱怕事的农家女。家中父母早亡，唯有一亲妹妹为伴，小妹唤作阿莲。俗话说长姐为母，但沈薇又是个没主意的，原本家中的几亩药田还勉强能过活，但半个月前，她听信村中地主忽悠，用白菜价卖了一亩半田，这让本就靠地吃饭的姐妹俩雪上加霜。而前几天，镇上的李家听闻要招童养媳，她又被邻村的王大婶劝诱，想着小妹跟着自己啃树皮，还不如到那富贵人家去，虽说是做仆做奴，到底也是一条生路。

凤琳琅还未惊觉自己再次重生，倒是先对这个沈薇的做法不经觉得诧异。与自由相比，生命谈何可贵？

不过沈薇准备把这个消息告知小妹时，在回家的路上不慎跌入溪中，被路过的同乡阿伯解救。可不成想现在这身皮还是沈薇的，但里头的芯子却换了个人。

凤琳琅虽说在药蛊谷也是个女魔头的存在，但是生性对小孩子还是宽容得很。

她敛了敛眼中骇人的神色，用’沈薇‘的口气说道：“阿莲莫怕，阿姊只是喉咙痛，你能帮阿姊倒杯水吗？”

阿莲见阿姊恢复如常，放下警惕点了点头，急忙转身在灶台摸索起来。

看着小姑娘踮着脚，费力为自己倒水的身影。

凤琳琅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又重活一次。脑海里前世的记忆并未消失，死前最后一幕仍然如烙印深刻骨髓。

那恨意和痛意被她嚼碎千遍万遍，怎能轻易忘却？

而在沈薇破碎的记忆里，她还得知另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现在是天元十五年，也就是说，距离前世火烧药蛊谷之变，还有足足的四年时间。

四年，已足以让她搅乱乾坤，让滚滚向前的巨轮脱轨。

“阿姊，给！”

阿莲笑意盈盈地递过来一杯水，尽管此刻眼中的泪花还没消失。

凤琳琅心下爱怜，便调侃道，“刚才不还哭着鼻子，像只小丑猫，怎地现在又嘻嘻哈哈了？”

阿莲还是个孩子，性情敏感也多变，吐了下舌头说道：“阿姊你也好久没笑了，今日之事可吓死我了。”

阿莲说完从兜里掏出个凉透的硬馒头，塞到凤琳琅的手中。

语气甚是雀跃，“阿姊！这是隔壁李婶给我的，本来她说这个掉地上发霉了不要了，我看着好好一个馒头，就脏了一点，哪里不能吃？拿回来洗洗就干净了，李婶可真浪费，阿姊你说是不是？”

凤琳琅脸上的笑意一滞，不知是勾起了哪段久远的回忆，微微笑笑点点头，“对，李婶太浪费了。”

“阿姊不是饿了吗？阿姊吃。”

凤琳琅端详着手里黑乎乎不知沾了多少道手的馒头，觉得肠胃开始痉挛起来。

“阿姊现下不饿，要不——”

‘咕噜’一声响，立马戳破了凤琳琅原本就脆弱的谎言泡沫。

“阿姊，你是不是嫌我小不会干活，所以才想让我去李家去？”阿莲眼睛里的泪珠子又开始转悠起来。

凤琳琅被噎了一下，立马皱眉问道“谁在嚼舌根乱传谣？”

这事还是沈薇今早去和邻村王大婶谈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就传到村里，还被小妹知晓了？

阿莲又苦巴着一张脸，她正苦恼该怎么哄孩子，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和劈里啪啦的砸东西声音。

“他奶奶的，这人呢？！”

“沈莲呢？老子花了足足十两买的人，可不能让这个小娘子给我跑了！”

“……”

阿莲像只刚出生的鹌鹑一样，颤抖不停。

凤琳琅这下知道这事必定有蹊跷了。本来她也是怀疑，现下找茬的都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