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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樱对佛教典籍不太了解,且她的书法不是特别好,未免出错便选了时下最通行的《妙法莲华经》。
既是送给陆缙母亲的礼物,也有祈福之愿,那诚意最为重要,沈夫人知晓她为见婆母在亲自准备字画,为此特意戒了几日荤腥,闭门潜心抄经作画,便开口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安心准备。
陆缙不知是为上次的缘故还在生气,亦或是公事真的太繁忙,再加上她又是刻意闭门不出,两人又是许久不见面,待她字画都已准备完毕,只等找个装裱铺去装裱就完成时,陆缙依旧不见踪影。
谢樱留了槐序在院内守着,带着袁氏和莺时出了趟门,去了她往日里常送书画装裱的铺子,路上听袁氏说,陆缙这几日都没有回来。
她常去的铺子在城西,与陆家相隔有些远,需程马车而至,只是西市内街道上人群繁多,马车行过反倒是多有不便,谢樱便下了车,让马车在原地候着,自己则带着袁氏和莺时二人走路过去。
谢樱戴着幂篱走在大街上,通身被白纱遮挡,教外人看不清面容身形,袁氏跟在她身边,忧心忡忡小声道,“朝中似乎出了什么事,郎君北伐夺下兖州不过半载,听闻刘汉又发兵夺取了冀州,连幽州也岌岌可危,不知陛下会如何打算。”
平头老百姓接触不到政事,平日里最关心的也不过是一亩三分地的生存,北部战事吃紧,陛下年过四十,又受心疾困扰,身子每况愈下,朝中士族为夺权纷争不断,连带着也影响了普通人的生活。
陆缙虽年轻,却有大抱负,一心想要北伐夺回河北(黄河以北),光复汉家河山,如今刚刚夺回兖州就被陛下召回,北伐之路被迫中断,想来陆缙心中很是憋屈。
谢樱低声警示道:“袁娘,莫要妄议朝政。”
都城繁华,街道两旁房屋紧凑,商家繁多,街上车马不断,人群络绎不绝,不知道身边经过的都是些什么人,若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袁氏立即噤了声,抱着画卷抬高遮着嘴,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没有人在看她们,这才松了口气,“奴往后再也不说了。”
莺时这时说道:“女郎,到了。”
城中手艺最好的一间装裱铺,位于城中西市处,谢樱常为他人作画,来此装裱的次数多了,路程十分熟悉,与铺中掌柜也熟识起来。
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姓宋,名唤青娥,往日里都以素纱覆流苏面帘遮面,谢樱与她熟悉之后,听她说过自己的身世。
她本就是建康人士,这家铺子是她娘家祖传的手艺,在城中颇有名声,双亲膝下就只有她这一女,父母把装裱的手艺交给了她,又替她找了上门女婿,一家四口本是其乐融融,谁知郎婿却心怀不轨,妄图她家中财产,欲纵火行凶,等发现的时候,双亲已经命不久矣,那男人谋财害命,为怕他害了自家孩子,宋青娥父母拼着将死之身抱着凶手一起烧死在火中,只有宋青娥一人幸免于难,只是她的脸却在那场大火中受了伤,伤痕难以痊愈,也伤了手,再不能做装裱的工艺。
全家就她一人存活于世,人总是要往前看,父母拼了性命就是为了让她活下来,宋青娥不能辜负双亲的期待,这才振作起来,继续与铺中的老手艺人艰难支撑起这家铺子,未免吓到客人,这才以纱覆面示人,后来铺子逐渐稳定,慢慢打出了名头,生活才开始富裕起来。
·谢樱常感叹这世道艰难,她穿越以来有家族庇护,只在南迁途中受过苦,宋青娥却是实实在在的亲身经历,就如这世道形形色色的老百姓一样,在苦难中挣扎求生。
两人初相识是在谢樱刚来建康之时,那会儿铺子刚经历灾难,生意萧条,谢樱无意间遇上了,想着既然已经过来,反正是自己收藏,也不是为了送人,若是裱坏了也不妨事,谁知竟让她十分惊喜,从此裱画便一直在这里。
她进来之后取下幂篱交给莺时,铺中小厮认识她,忙去后院叫人,又有人引她去专门接待贵客的偏房歇着,给她端上茶水,谢樱安安静静的坐着,等了不多久,宋青娥人未至声先行,“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这次又是为谁人作的画?”
谢樱循着声音站起身,只见一人掀开珠帘走进来,她笑盈盈回道:“为我婆母作的画。”
宋青娥挑眉,“难怪今日是你亲自前来。”
她从袁氏手中接过画卷,亲手放在小厮递过来的锦盒中,又带着谢樱去挑纹样:“你我相识数年,你又是我店里的大客户,既是为你婆母所作,便不会让你失望。这些全是我新收的上好纹样,任君挑选,便是我舍不得的,只要是你挑中了,我二话不说都送你。”
谢樱哭笑不得,“既是送婆母的,自是要我自己花费才行,哪能让你破费。”
几个小厮抱着纹样在她面前一一铺开,谢樱摸着面前的纹样走线路数,感受着手上的触感,最终在一件浅褐色云纹式样前停下。
宋青娥一直跟在她身边,见她停下脚步,便知道她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