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搬走

凌晨两点，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被安置在1605室门口正在充电的电动车忽然爆燃起火。浓烈的烟雾很快笼罩了整条楼道，透过门缝爬进1602，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符正青。

他一个跃身跳下床，奔至门口，刚拉开大门，就被迎面而来的火势扑了个跟头。符正青急忙关上门，跑进卫生间拿了条湿毛巾捂住口鼻，打开阳台防盗窗上的小门，观察了下火势燃烧的方向，见15层还未被波及，便打算顺着阳台爬到低楼层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夹杂在爆裂燃烧声中隐约且绝望的哭泣声。

只略微犹豫了半秒，符正青就转过身冲回了客厅。他从卫生间接了盆水倒在被子上，披着湿被子打开大门，哭声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是一家三口，女人抱着四岁的儿子，男人拉着她，在最前面开路。

“救命！！”女人尖声嘶吼着。

她怀里的小孩儿看上去被吓坏了，瞪着一双朦胧的眼睛，却连半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符正青披着湿被子越过火海冲到他们跟前，大声吼道，“别坐电梯！走楼梯！”

男人回过神来，来不及思考，急忙拽着老婆跟着符正青朝楼梯方向跑去。

“披着被子！捂住口鼻！不要大口呼吸！”符正青喊道，把被子兜头盖在女人身上，然后从她怀中接过孩子，“跟紧我！”

此时连楼梯间里也满是烟雾，已经看不清方向了，几人只能紧紧贴着一边墙壁，摸索着朝下走。一路上尖叫和哭泣不断，很快楼梯里就挤满了逃生的人。到了12层时，忽然从人群中逆向跑上来了一个男人，哭得很狼狈，“救命！我妈和我老婆女儿还在上面！！”

符正青右手稳住背上崴了脚的老人，左手拽住男人的胳膊，“你不能上去！”

“求求你了！”男人却只是抓着他的手臂哭喊道，“我妈和我老婆孩子还在上面！我闺女才六岁！”

说完，他挣扎开符正青的手，又拼命朝上挤去。

“几层？”符正青再次伸出手，拽住了男人的胳膊。

“16层！”男人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1603！”

符正青心下一沉，一路上跑下来，就属16层烧得最厉害，他甚至怀疑起火点就位于16层。而且距离他跑下来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这十分钟内很难说16层被烧成了什么样子——火的蔓延速度超出人类想象。

要去救人么？他有些犹豫。

男人见他开始犹豫，眼睛里的希望霎时就灭了，不声不响地转过身，继续往上爬。

“你下来！”符正青将他拽下来，用力到小臂上青筋暴起，随后把背上的老人交给男人，“带着老人往一楼跑！我去看看！”

男人的胸膛急促起伏着，“谢谢谢谢！你，你注意安全！你——”

他话还没说完，符正青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人类对疼痛的耐受力其实有着非常强大的潜力。在钢铁般的意志前，甚至于剔骨剜肉都是可以忍受的存在。符正青当过八年兵，经受过非常严苛的军事训练，期间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像手被割破口子、骨折等，对他来说就跟掉了根头发一样不值一提。但就算如此，在火舌舔舐着他的皮肤、带走他体内的水分时，他还是不禁想，疼，是真的疼。

在那怪物一般蒸腾着的大面积火焰前，他是否产生过一丝半毫退缩的心理，他已经记不清了。他觉得可能自己都没时间去琢磨那么多东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人！救人！这个命令下达到他的四肢，令他虽被烧伤、被呛伤，但仍拼命地在火焰中穿梭寻找着幸存的人类。

直到最后一刻倒下。

其实还是有点蠢的。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符正青不禁自嘲，他真是太不自量力了，居然妄想着在毫无装备的情况下去救一群被火焰吞噬了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但如果再来一次，符正青想，他觉得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这样做。

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也不会去想。

一阵瘙痒抚过他的鼻尖，令他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从旧梦中醒来。廖倩倩被吓了一跳，拿着羽毛朝后窜出了半米，哇哇大叫，“啊！你口水都溅到我脸上了！”

符正青睁开眼，看见围坐在自己身边的五个人，揉揉眼睛，“我睡着了？”

“你都三天没合眼啦。”廖倩倩的奶奶易霞说道，“虽然现在不能跟活着的时候比了，但不休息还是不行的呀。”

“叔叔，你确定这样就能让那个姐姐搬走吗？”廖倩倩盘腿在符正青旁边坐下，靠着他的膝盖，仰着小脸问他，“那个姐姐像火一样，她一回来，我身上就好痛呀！”

符正青不能确定，就没有回答廖倩倩的话。他们这群人都是因为火才变成鬼的，而那个叫宋夏的姑娘，浑身上下散发着腾腾的火焰光芒，简直就跟个核聚变体一样，从她踏进这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