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昭阳宫坐落在皇城之南，又称之为南宫，与北宫相距七里，中以复道相连。当年双王联姻，于两国边境险要处修筑承天城，以为新都，始帝陛下幼年继位，随皇母居南宫，皇父则居北宫。

大盛最初的皇后，不能称之为皇后，而是女皇，她是始帝的皇母，一国的女皇，故而最初的南宫与北宫一样，拥有同等的僚属、禁军。后始帝继位，将南北两军收归一处，皇后再无指挥禁军的权力。

后面数代君王不断裁撤皇后僚属，限制皇后权力，女帝尤甚，她们忌惮男人，比男人忌惮女人深得多。现在的皇后，政不出二圣门，令不过通行宫内。

武雉在女史的通传下，进入昭阳宫正殿，皇后一身缟素，抱着个布人娃娃暗自垂泪。皇后继承了长公主的美貌，五官精致，一双丹凤眼微微上翘，长眉入鬓，素衣没有遮盖她的美貌，云鬓上几支银簪点缀，反而更显素雅。

失子之痛，令这位年轻的皇后备受打击，眼眶通红，双眸空洞，抱着小皇子生前最喜欢的布人久久不肯松开手。武雉向她磕头请安，却久久听不见皇后让她起来的声音。

她不敢擅动，一直跪在地上，过了许久，有位年长的妇人从殿外走进，她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武雉，又看向上首伤心的皇后，出声提醒道：“皇后陛下。”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对武雉道：“起来吧。”

武雉站起来，将感激的目光投向皇后身边那位年长的妇人，妇人打量了一眼武雉，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武雉现在不要说话。妇人悄悄走出正殿，武雉见状连忙跟了出去。

“多谢夫人。”武雉向那妇人道谢。

妇人扫了一眼武雉，“你认识我？”

“大将军苏定之妻，封莱阳郡夫人，授女侍中，入侍皇后。”来之前，武雉已经打听过皇后身边的情况，宫内女官分为嫔御与宫官，嫔御为皇帝后宫，宫官多由有学识的女子或朝臣之妻、宗室贵女兼任。

数代以来，皆为男帝，宫官体系大半废止，镇国女王执政后，重新启用女官，将废止的宫官体系加以修改扩充。除原本的四司十六局外，还有专参朝政的女官。

她们协助镇国女王处理政务，制诰拟诏，品级与前朝官员等同，最高为女侍中，视为一品，其下有女尚书、女史，中才人等。

莱阳郡夫人与镇国女王从小一起长大，女王执政后，任用她为女侍中。小皇子出生后，一直由皇后和莱阳郡夫人共同抚养。莱阳郡夫人看着面前的武雉，眸光闪烁。

良久，她对武雉道：“你要好好照顾皇后，知道吗？”

武雉屈膝行礼，“是，夫人。”

莱阳郡夫人没在昭阳宫待多久，便去甘露殿见镇国女王，她走之后，武雉前往尚宫局，召见了四司首领，宣传奏启的司言、掌名录计度的司簿、掌格式推罚的司正、掌门阁管钥的司闱。

例行见面之后，武雉留下了司正，“小皇子薨逝后，司正司应该例行调查，案卷何在，拿来我看看。”司正面露难色，“大人，这件事皇后陛下下令，不许再查，案卷封存，不准人调阅。您要是想看，得要娘娘的手令。”

武雉蹙眉，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是皇后下的命令，她也不愿为难司正，“既然如此，我便先请示过皇后。”离开尚宫局，回昭阳殿的路上，武雉还在想这件事，皇后为什么要封存案卷？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有问题，宫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武雉和身边一个跟着她来的小宫女，雪后路滑，小宫女走的踉踉跄跄，一步不慎，险些栽倒在雪地中。

武雉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宫女拎了起来，未等武雉开口让她小心点，身后忽然传来内侍的击掌声，这是皇帝驾撵经过的前兆，武雉拉着小宫女，站到路旁，小宫女好奇的东张西望，武雉伸出手，将她的头按了下去，“别乱看！”

香风阵阵，龙涎香的气味由远及近，大盛得土德，尚黄，皇帝驾撵经过二人面前，映得武雉眼底那块未散的积雪都染上了几分明亮。待到驾撵走远，武雉才抬起头，看驾撵去的方向，应该是昭阳宫。

武雉心中忽然生出了个很大胆的想法，小皇子薨逝，谁最得利呢？

不是那些后宫嫔妃，而是皇帝。

当今皇帝度宗怀皇帝长子，怀帝病逝，皇帝本是名正言顺继位。但镇国女王以怀帝乃是兄终弟及为由，皇位应仿先代，先传兄长之子。镇国女王长兄思太子无后，应由其次兄睿宗章皇帝之子禹城王君佑继位，但就在迎禹城王入宫的时候，年仅十岁的禹城王与守门的金吾将军产生了龃龉。

金吾将军乃是镇国女王夫婿的弟弟，戍守宫门，见不惯禹城王的招摇，于是想先杀一杀他的威风。熟料禹城王虽然年纪小，胆子却大过许多成年诸王，他当即给了金吾将军一鞭，“我家天下，与你何干？敢来迫我骑从？”

镇国女王已经出嫁，金吾将军便理所应当将天下视为自己家的天下，此事传到镇国女王耳中，当即命人持宝剑将金吾将军斩杀。她并没有责怪禹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