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为了活着

第二天，他便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节奏，不过他的焦虑却从未消失。

而他焦虑的源头，便是这几日每晚都会想起让自己无心修炼的梦境。在他看来，人应该和梦境中的中原一样，温良和煦，但也有人像草原部族一样可怕，而且，同样都是人。

他这十八年都只是缩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这偌大的京城他都没出过，走过最多的地方是文府和城西那边的酒楼，他最爱吃的便是那家店的秘制猪肘。

战争对他而言是触不可及的，如今的帝国强大且和平，即使发生小规模战争也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解决，他没有见过战争，没有经历过混乱。所以这个梦境里的很多事他都无法完全理解，偶尔会有些头绪，可惜没办法参透。

这天上午，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去寻找陆机先生。

见到陆先生的时候，他正在写字，外面的天空万里无云，温暖的太阳从窗外直射到先生的书桌上，而以站立姿势手握毛笔肆意挥毫的他更是平添了几分书生气，虽然他本就是个书生。

“先生”

文玄都拱手道

“来了，坐吧，看这个字如何”

陆机将写好的字拿起给文玄都看，赫然是一个“道”字。

“笔法苍劲有力，线条优美雅致”

“……”

听到文玄都这般回答，陆机也是一阵无言，他本是想让文玄都多说点，而他两句话说完就没了后续。

“有心事？”

“先生怎么知道”

“你的情绪就快写到脸上了，本想着昨天给你放一天假让你放松放松，昨天还和那两个丫头嘻嘻哈哈的，今天怎么又变成这样了……说来听听吧”

“先生，人会吃人吗？”

“嗯？你就在想这种奇怪问题？为什么会这么想？”

“先生知道我的神器是阴阳镜，阴阳镜可以创造一个独立的梦境让我进去，我在梦境里看到的。”

文玄都并没有提东皇钟的事，从神器里得到神器实在是不符合逻辑。

“这样啊……我的答案是，会”

“为什么？人为什么会吃自己的同类呢？”

“为什么不会呢？也是，文家将你保护的太好了，这些事是你不能理解的，你没有过那种饥不择食的状态，没有体会过七八天不吃饭的痛苦，没有尝过树皮草根的味道，你自然不能理解人为什么会吃人。”

“大概30年前，我出外冒险，那时的我也和你相同，在遥远的西北方，有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沙漠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而且酷热难耐，太阳晒得沙地直烫脚，人只能不停的走，不然就会被烤熟。”

“我到了那里之后，听当地一个老人说，之前有五个人不知天高地厚往无人探寻过的沙漠深处走去，最终却只有一个人回来了，你想啊，五个人去的，却只有一个人活着回去的，你猜他怎么活下去的。”

“莫非……”

“对，那个人吃了其余的四个人，人啊，在死亡面前任何事都做得出来，别说吃人了，你让他拿起刀砍断自己的手脚，为了活着，他也能干的出来。”

“仅仅是……为了活着？”

“对，仅仅是为了活着，活着就是一份执念，活着的人可以每天说着自己想死，但是他绝不会希望自己真的死掉，因为他还有牵挂，还有梦想，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这就是人性。”

“整个世界最不能深入研究的，便是人性。”

“当你看到了表面之后，你会发现温柔，善良，友好。当你再深入发掘，你会发现罪恶，丑陋。但是当你再发掘，你会发现，只有利益，永恒的利益。”

“先生，我懂了，就如同善恶一般，善恶只是人定的标准，真实的世界却从来不存在善恶这种东西，任何以文字和语言表达出来的，都只是个人臆想。”

“是的，吃人是错的吗？温良就绝对是对的吗？并不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如果平白无故的杀个人吃了，那便是罪恶，可是如果另外四个人被吃换来一个人活着，那么就会有人说‘情况危机，不得不做’，为自己找一个理由。相同的，温良的人在乱世依旧说着这些人没有错，不能杀，那这就是假慈悲。”

“任何事物都有联系，只是这种联系，有时候不得不找一个光鲜亮丽的理由。懂了吗？”

“懂了，先生。”

“懂了就好，这是规则无法改变，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你现在有了语言，会了文字，有了道德标准，所以这些规则不必太在意，对错在你眼里，善恶在你心中，不能无所顾忌。”

“是，先生，我懂”

“那就行，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写一篇一万字的文章，题材不限。”

“啊？一万字？”

“怎么？多了？”

“是有点多……”

“那就慢慢写，对了，字迹要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