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溆晴岸
谢瞻紧赶慢赶地,终于在事情更糟前回到了南街。远远便看见谢宅门前围着不少人才,即明白了是皇帝的封赏到了。
辰阳王于街外拦着。
令林寒从小角门进去,几日里连日奔波,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连假装都不必了,送走这些人之后,谢瞻再也撑不住了。
林寒本该即刻隐匿,见主子病成这样,便在跟前伏侍,不离开。
严雪明来看了,真是接连叹息,责备声不断。
“先生向来自作主张,对自己的身体竟也不在意了,这样奔波劳碌,所受辛苦自然不提,可你病于你终究是入骨之疽,好也难了!先生不思保养,任由放任,只怕……只怕……”
谢瞻倚靠在床榻上,听闻浅笑,“雪明,你也太会吓唬人了,我暂时好得很。”
严雪明倒是对他这种态度十分了然,然却听得恼怒,将林寒撵出去熬药之后,才叹息道:“子复,你可知,若在这样下去,你——”
谢瞻精神衰靡,想到以后,“无妨,你直说。”
严雪明才说,“最多不过十年,这还是我在身边的结果。”
“若你师父在呢?”
严雪明摇摇头,“师父医术虽好,亦如此。汤药只能缓解。”
谢瞻垂眸,握右腕,又摊看了青筋浮现的手。
“雪明,不要声张,我谋事尚未功成。”
严雪明哀婉悲戚,劝解,“子复,你宽心放下吧!”
谢瞻抬头看他道,“如何?污名与邪恶不能只教我父担着!”
严雪明听了,将药箱收拾妥当,没理他就走了。
后两日,听闻顾三年之事,也是叹息,他本想放过他,谁知命运如此转折……病中愈发严重,也不顾及了。回信说,安心且罢,顾三年事小,了却天机门才是重要!
南街里,御赐武陵春茶烟雾缭绕,顾亭林愤怒声音传来,“谢子复!将阿宁给本王交出来!”
谢瞻嘴角上扬,慢条斯理地起身,出门迎,声音无波无澜,“殿下稍安勿躁……过几日……他就回来了。”
——
巫医并未应柳月之邀过来,他磨蹭了两三日的时间。无常伤好得也没那么快,只是精神尚佳,不至于昏迷不醒了,他十指被折断,除了腹伤,脸上也被划了几道。
催促了几次,柳月才将巫医不愿来的事实告诉他。
“他不来,哥儿还是养伤吧。”
“你去请!”
无常尚且不能起身,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看得柳月心里直发毛,才又去请了一遍。
过后巫医来,态度不算好,烦憎地很,“三番四次喊我干什么!你伤一时也好不了,我也没办法。”
无常声音细碎,“你知道我叫你干什么!”
“不给治!”
“你必要治好!”
巫医白发长须,褐袍主拐,这副模样任谁看来都觉得这人似要成仙成道了,“你们这对主仆,求人就不会委婉客气些!我可不欠你们的”
无常却知眼前人并非仙风道骨般的老神仙,也不过是世间一个红尘俗客罢了,有爱有憎,更加分明,稍软了态度,指骨断裂的手伸出来,“不行,求您必要治好我,我于主子,也就这么一个作用了……”
“哥儿也不必,样貌事小,你身上这些伤,看着凌厉,然则未伤及根本,似为泄愤,你不如想想你惹了谁能对你下此狠手?”
无常闭上了眼睛。
“于您不过一副药蛊的事。”
……
等将身体养好些之后,巫医才觉得令他有点后悔,可得见那少年不管不顾,叹息说,药蛊之事,非同小可,只让他养好伤,只待七月再说。从前治谢瞻时反倒少了些顾虑,那前魔教少主死活不论。
七月初,无常身上也好得差不多,至于国都南街那边,柳月一反常态瞒了没告诉谢瞻。谢瞻见信中多处隐瞒,句句托辞,只装作不知。
虽说伤未痊愈,到底不伤及性命能动能走,巫医便着手准备。
无常饮了梨渠酒镇痛,疼痛感倒是少了点,醉醺醺地只不过惊喊声依旧悬绕山庄。
柳月照管山庄。
方祁护卫之余,一心挂在了无常身上,先前劝了几句不听也不劝了,派陈冬守着。
陈冬识趣地去揽了他的活。让他守去,说,“哥,巫医见我守着,便让我仔细看着,说这蛊可能会引起……”他往下瞅了一眼,方祁才豁然明白,遂推了他一把,眉峰蹙起,耳尖通红,然却无一丝惊喜,山庄之内无常痛苦之声仍不绝。
无常这遭无异于换了身皮,哪有不疼的,心思间全是对自己的痛恨与厌恶!果真是他要下贱堕落,才落得这般地步。想起前几日方祁声音低沉对他说:“纵我知你心,也不知道你竟是如此痴心妄念!知你心慕也不怨,只是,哥儿,他为宫主,为武陵教付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