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呼吸的痛(17)
牛角面罩男带着他的人马护送工程队去敲地下城门了。轮胎碾压过碎石瓦砾,飞溅起无数尘土,来不及扬至空中,便坠回了地上。 蓝龙日日缩在废墟底下用自制的潜望镜瞭望,看见他们大车小车地离开往地下城的方向走,这才钻出去察看一番,确认无人留守之后,给程蝶发了信号。郁笛跟言林穿戴好防护服,扛着锄头和铲子上了地面。 小公园的大门歪歪扭扭地烂在了一边,他们拆下围墙的栏杆,将这些略微锈蚀的铁条插在示意图标记的点位上,按照程蝶圈出来的范围,逐渐划定了长宽百米的十个网格。每一个网格又被分为四个长宽一米的小单位,每一个小单位里将会种下一株长势强壮的碱瓜幼芽。 说起来容易,清理起来难。地上杂物和腐烂的树植太多,划定好位置之后,郁笛发现离了透射电筒他们甚至都看不清二十米之外的栏杆。 言林看着这一大片废墟也相当绝望。 “我说,我们能不能,先把车开过来,把这些朽了的树给撞倒拖走啊?” 蓝龙鄙视道:“树可以慢慢砍,车撞坏了,以后出什么事,你难道要靠双腿走路吗?” 言林不说话了。 郁笛将铲子欻地戳进地里,抬脚踩了踩——啊,这熟悉的脚感。 “千里之堤,溃......啊不,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别说话,干活。” 说罢郁笛便埋头开始铲覆盖在地表的腐烂层。 言林学着郁笛的动作,笨拙而缓慢地开垦着属于他的网格。干着干着,他居然觉出趣味来了。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他透过防护服的面罩,看到了许多虽然已经腐烂,但依旧保留了原状的根茎和软趴趴倒在一边的枝叶。他的眼前似乎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青色,是来自他记忆深处,尚未启蒙时对这世界的印象。 言林一向纷杂的思绪忽然静了下来,耳畔除了铲子入地的沙沙声,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惊奇地探索自己的回忆,在昏暗阳光下的投影仿佛变成了幼时依靠的母亲。 母亲啊。言林想,自己早都忘记她长什么样了。孕育了他的那个人,好像不知不觉中,就被他遗忘了。看着被自己翻开的土壤,一瞬间的念头划过言林的脑海——在教科书上,土地也曾承担过孕育生命的责任,就像自己不记得母亲一样,人类不知什么时候,也抛弃了土地,肆意使用创造生命的力量,挥霍着这世界自我恢复的能力。 汗水滴落在下颌的位置,渐渐汇集成一小摊。蓝龙看了看时间,他们已经垦了四个多小时。该会庇护所休息一下,顺便补充补充食水,下午再继续。他走过去敲了敲郁笛的肩膀,示意她一起回去,郁笛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继续。 蓝龙这才注意到,郁笛整完的网格只比他跟言林两个人加起来的面积小一点。 “你怎么这么快?” 郁笛吹了吹落在脸颊的头发,汗水浸过皮肤,让她因长期待在底下而苍白的皮肤染上红润,不再没有血色。 她直起身,看着自己的双手:“以前在学校经常干农活,拿着就觉得得劲。” “农活?你是说种植研究?阿蝶她们学校在这方面是顶尖的,我可没见过她们拿这玩意儿......话说,你是怎么想到把两个匕首并排嵌进木棍的?回头我也弄一个,看着比铲子好用。” 郁笛笑道:“不过是以前人用过的工具罢了,你回头问问程蝶,她肯定知道。” 蓝龙看着郁笛将自制的简易锄头挥得虎虎生风,对郁笛有了一丝不大一样的看法。原本郁笛在他眼中,就像程蝶带过的学生,是晚辈,是小孩,是需要照顾的对象,即使在以前的相处里,郁笛完全能做好一切要做的事情,可他莫名就觉得郁笛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天真而幼稚的气质。可今天看她做活的模样,那熟稔而流畅的动作,蓝龙忽地发觉,郁笛好像从未吐露过太多自己的过去和经历过的事情,而这些事大部分都是私下跟程蝶讲的。 以至于他今天才弄明白,程蝶要拉着郁笛一起做研究的原因。 郁笛并不知道蓝龙的内心活动,把手底下的活干完,插上标记牌,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啊——累死了,回去吗?” 不等蓝龙回答,不远处的言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喘着粗气道:“回、回、累死我了。这特么比健身还累。” 顶着蓝龙的“弱鸡鄙视”,三人扛着工具回到了庇护所。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并没有整理倒塌的公厕,而是在入口的洞上盖了一块水泥板,底下插了一根钢筋,从里面扣上的时候无法掀开,从外面进入则需要通过虹膜锁。 程蝶细细比对每一株幼苗的生长情况,已经挑出来了五十多个观察箱,一个个搬到了三层暂存,剩下的她觉得还得再长一些日子。郁笛三人下了电梯,连忙脱掉了防护服。他们还没在地表持续进行过这么久的重体力活,身体像水淋过一般,程蝶抱来一堆浴巾,让他们好好清理。 庇护所的水生产量并不是很大,平日里能用来擦身的水都是从饮用水里剩下来的,郁笛当初洗澡的梦想一直都没有真正实现过,湿毛巾沾沾也就差不多了。程蝶是干性发质,不怎么出油,而郁笛可是个油头,于是见面时的长短发调了个个,现在程蝶束着马尾,而郁笛剪到了寸余。 三人清理完,心里已经过了那个新鲜劲。一个个都摊在了各自的床上,完全不想动弹。程蝶心疼地看着蓝龙,柔声问他右肢有没有不适。言林吃过东西,闭着眼睛已经开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