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寒风如丝,阵阵刺骨,雪花随风飘飘荡荡,落在定昭王府垂眸低首的下人身上。
苏千皓稳重且牢牢地抱着自家娘子,绕过错落有致的楼阁。
从膳堂至新房的一路内,为防醉酒的江茉妍着凉,他特意脱下披风掩盖其全身,始终不曾让一片雪花沾染,自己的衣襟反而被凌乱的初雪渐渐打湿。
新房小院,早已在此恭候多时的侍从,闻见二人立即上前打开房门,随后恭敬地垂首,快速退至院落外。
苏千皓甫一迈进屋内,一股炭火独有的暖香便迎面袭来。
他抱着自家娘子,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将冷风隔离在外,继而将阖眸安睡的娘子轻柔放置在床榻内,半蹲着身体为其除掉鞋袜,摊开被褥,仔细掖好。
做好一切后,他方松了口气,下意识俯望薰薰然的江茉妍,视线在红晕的两侧脸颊打转,旋即移向那湿润的朱唇,盯了良久……
屋内的一切都显得静谧而温馨,只余炭火的“噼啪”声。
苏千皓感受这难得的亲近,目光变得愈加灼热,呼吸不知为何骤然急促,身体犹如赤日炎炎,热浪滚滚,几乎让人窒息。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轻抬手臂,将江茉妍发髻玉簪逐一取下,顺带轻轻梳理她耳畔的碎发,别于耳后。
碎发极少,苏千皓理完这侧,又稍稍俯身,以指尖触碰她另一侧的碎发,一遍又一遍地梳理……
约摸半盏茶后,苏千皓似是再也无法忍耐,猛然起身来到桌前倒了一大杯泛凉的茶水,仰头利落地灌入腹中,随即将茶盏狠狠磕在桌面,双手拄在其上,急促地大力喘息,努力平复着自己的狼狈。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林清的催促,语气虽然极轻,但因苏千皓常年习武,仍旧听到了她的全部话语。
“王爷,小……王妃在屋内吗?今日后厨所备的果酒甚烈,不知王妃可有喝醉?奴婢准备了醒酒汤,此时正待温热,王爷是否方便让奴婢进屋?”
话音刚落,林清便侧耳抵在门口,仔细聆听屋内的动静,内心忐忑起伏。
这半月以来,王爷对自家小姐如何她是知晓的,然而郎有情却妾无意,小姐平时瞧着柔弱,但那皆是演于外人所观瞻的。
逢此世代,女子本弱,且无任何话语地位,万宁侯府现在固然安稳,可那却是以小姐八年的隐忍换来的。
若不是府内姨娘犯下苟且大罪被震怒的侯爷发卖,小姐不足十五就定被姨娘强制许配凡夫俗子了,就连这桩勉强的婚事都恐难得到。
虽然小姐私下常常告诫自己人人平等,但天家臣子、士农官商,这传承数千年的礼教仍旧如此,人人又何谈平等呢?
为了保下徽墨阁与阁内的学子,小姐如今还不是认命接受天家赐婚了。
哎……
想到小姐以往傻傻的言论和前日的嘱咐,林清再次高声喊道:“王爷,王妃今日错饮烈酒,奴婢特备了醒酒汤一碗,可否让王妃今夜用下?”
而此刻在屋内的苏千皓,这时才勉强压制住那份冲动。
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不由得含笑摇头。旋即绕过屏风,来到门前,仅打开一条缝隙,强硬地接过林清手中的瓷碗,便迅疾关上了房门,唯恐那寒凉的冷风流入屋内,冻坏自家的娇弱娘子。
被骤然开启的屋门所吓到的林清,“……”
*
屋内,苏千皓将醒酒汤放于桌面,行至炭盆前,向其内添加诸多无烟煤后,这才满意地拍打下衣袍所沾染的初雪。
不知不觉间,夜已深沉,正午朦胧的天际到了此时反倒清晰开来。
月色皎洁,透过落雪的窗棂洒入拔步床的被褥中。
彼时的苏千皓端着醒酒汤,看着自家娘子樱桃般的朱唇,还有那安稳的睡颜,眉头微微蹙起,为难地呆滞许久。
冗长的沉默后……
“……阿妍?”他稍稍俯身,指尖摩挲着江茉妍的脸颊,低语轻唤,“娘子?喝完醒酒汤再睡。”
屋内一片寂静,江茉妍显然醉的厉害,未曾答话,只是不厌其烦地将脸颊转向床内。
“娘子?”苏千皓端详着她如此可爱的姿态,嘴角顿时扬起。他坐在床畔,不断轻抚江茉妍浓密的发丝。
“你不起身,我要如何喂你呢?要不然……”苏千皓心跳骤然变得极快,呼吸也愈发沉重困难,“娘子,醒酒汤不喝,明天会难受的,我来喂你,好不好?”
言毕,苏千皓只给其留了一息拒绝的机会,时间方到,便强行将她的身体翻转,令其平躺于床内,正视自己。
而后,苏千皓颤颤巍巍地用嘴含住仍旧温热的汤剂,不再犹疑,浑身哆嗦地彻底俯身而下……
烛光闪烁,微弱的火苗摇曳不定,在密闭的房内,“噼里啪啦”地不停跃动,轻柔而清晰的水声顺着烛台一路蔓延至底部,连连不断,起起落落,许久都未曾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