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夜幕低垂,灯火摇曳,不觉间,蜡泪如雨下,整整流淌了一夜。
终于,曙光熹微,江茉妍拖着疲惫之身,从屋外的贵妃榻上缓缓站起。
她无声地绕过屏风,来到卧房内,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定昭小王爷的肩头,试图唤醒他。
“王爷?天光大亮,可否起身?”
苏千皓呼吸平稳,看来睡意正浓。
江茉妍遂未再呼唤,自行至檀木桌畔,倒了一杯茶水,浅尝轻饮。
久病之躯,经过昨日劳累,难以起床亦是常态。
今日要做什么呢?
她低头盯着茶盏中晃荡的水纹,思索着近几天所发生的一切。
昨晚苏千皓并未碰她,甚至主动提及去卧榻休憩,可自己怎能让一孱弱之人去那寒凉外室呢!
想到此处,江茉妍偏头看向床内熟睡的人影。
该说不说,嫁与定昭小王爷,诚乃人生大幸。
古语有云,“贵贱有别,尊卑有序” ,在皇权至上的古代,这一原则尤为显著。
小王爷虽为皇室成员,但因其母为长公主,身份高贵,故不曾居住在一起,自己亦无须向公婆进茶。
而皇室对自己有所亏欠,所以在这两天之中,自己无论做何事皆无过错,无人敢为难。
还有,这定昭小王爷长得倒是极为不凡。
肌肤皓如凝脂,朱唇映日如雪,腰肢婀娜小蛮,轮廓和面容皆俊朗秀雅,好似雨中的青竹般如玉挺拔,通身气派更是仿佛飞花碎玉……
不对,不对!
江茉妍只手掰动自己的头,强硬把它扭转过来,无声地拍了拍脸颊。
皓如凝脂?婀娜小蛮?
这不是形容女子的吗?
小王爷虽说身体虚弱,常年不得外出,导致肌肤泛着冷白,却也不至于把他想得如此……不妥。
江茉妍思绪混乱,猛地仰头灌入一大口温热茶水,旋即起身快速绕过屏风,来到外室的案几前,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几行大字,遂整理好衣裙,无声地出了新房之内。
待她彻底远去、耳畔听不到任何声音后,床上之人方才缓缓睁开双眸,眼中流露出些许疲惫和如释重负。
“咳咳……咳……”
苏千皓从床内取出一块手帕,以此抵着唇角,不断轻声闷咳……
继而,他揉了揉太阳穴,使紧绷许久的神经徐徐松弛下来,这才艰难地坐直身躯,暗自松去那一口浊气。
“咳咳……咳……”他闭目呢喃道:“王妃留了什么?”
不知何时,对面竟站立一黑衣男子,闻其所疑,急忙恭敬地抱拳弯腰作答。
“回禀王爷,王妃在纸上匆匆写下一行字,而后便离开了王府,径直去向徽墨阁。至于其目的何在……观王妃与身边下人的交谈,似是为了采买而出行。”
“采买?”听到此话,苏千皓登时睁开了双目,神情愕然,脑海恍惚,“成婚第二日,她去经营店铺了!?”
“额……”玄衣男子愣滞了一瞬,又立即作揖道:“听王妃与婢女交谈,似是偷偷去城郊采买徽墨阁所需要物,不曾大张旗鼓,使得上京人知晓……”他偷偷瞥了一眼床内的身影,不敢再言。
“知晓我果真身体虚弱,终身不纳妾皆是寻觅的托辞。”苏千皓浅淡一笑,“确实,她又怎会明白,我到底是为何求亲,为何会出现在护国寺,为何……”
苏千皓拨弄着床头冰蓝的轻纱,目光中满是兜不住的柔情,“你说,王妃她还记得我吗?”
“额……”玄衣人又顿住了,“王爷是说八年前梅花林一事?若为此事,怕是不太可能,毕竟王妃当时方才十岁。”
“也罢!”苏千皓举袂于右,偏首言曰:“王妃留下的字迹在何处?拿来于我。”
玄衣人早有准备,听闻此言,顿时绕过屏风,虔诚地捧着一张薄薄宣纸,缓步行至床前,俯身以双手奉上,遂递之。
苏千皓以手帕拭尽掌心,揉搓了无数遍后,这才面色凝重地接过那张宣纸,置于被褥之上,逐字逐句认真诵读开来。
“定昭小王爷敬阅,今日欲出外购些许物品,或有几日不归,然归宁之期,必偷偷回覆,掩人耳目,不会大肆张扬。江……茉……妍……”
尾部三字,他不断重复低喃,并不停抚摸着那铭刻心间八年的倩影。
约莫一盏茶时,苏千皓恍若初醒,方才细细将自家娘子的笔迹叠成方状,随即启开床头柜子,指尖在三个檀木盒侧来回游移。
最终取出雕有梅花的一盒,将娘子笔触细腻的手书珍重安放于其内,再置床畔柜中。
做好这一切后,苏千皓摩挲着她昨夜触过的卧枕,语气肃穆道:“暗无,你去安排人手,护好王妃,不得让她有一丝意外,明白吗?”
不知为何,玄衣人撇了撇嘴角,“属下明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