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遇之恩

陈之焕思绪仿佛飘出去往后余生十几年，连接小孩放学的画面都有了。

想到这里，他不自在地咳咳咳清了清嗓。

这边何田田汇报已经接近尾声，该由他总结发言了。他这人从来好强，便再苦再累当着方总的面也没说什么，只说干什么都是应当的，这会儿却不得不圆一圆话，于是先赧然诉了一番苦，说：“徐总，我是新亚的陈之焕，咱这个项目我是主要负责人。刚我们何工汇报完毕，我这里做一点小小的补充，我们是昨天上午接到方总的修改意见，当时就开始改，晚上我们又加了个通宵，这才赶出来。早上又发给公司内审，方案在我们看是没问题了，没想到硬件没准备好，还望您海涵。”

何田田听得有点汗颜，自己稀里糊涂差点把事干砸，还要连累陈老大周全。

她刚刚上上下下一通跑，这会儿又叭叭讲了半天，口干舌燥，于是拿起杯子喝水。

一番客套话说完，陈之焕低头看着桌上自己杯子上浅浅的口红印，心想原来这人睡不好觉是真迷糊，这何田田喝个水都能拿错杯。

他却并不介意，随手擦了擦就拿起来继续喝，顺手还帮何田田把她的杯子推过去。

这番小动作，本是无人在意的。偏偏落到有心人的眼里，那可就非要生出一二事端不可。

于是，徐总便开始发问，何田田耐心地一一作答，徐总不住点头。哪想到问题愈发刁钻深入，陈之焕也感到诧异，之前遇到像他这种级别的领导，几乎不会问到这么具体的技术问题。

正在吃惊，不妨徐总连个取值都不放过，“请问你们这个系数取值是基于什么考虑的？”

何田田镇定地回答：“徐总，咱们项目所在区域属于三线城市，但根据近几年人口总流入看，现有城市发展很迅速，差不多接近二线，也可以说是准二线，基于此……”

徐总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似是嘲讽。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上背部倚靠在椅子背上，松松地抱着一双手，一副松散的姿态。金丝眼镜下，那一双丹凤眼眯了眯，也重新聚了聚寒气，淡淡地说：“谢谢何工，不如咱们请陈工回答一下吧。”

好在这项目陈之焕确实经了手，虽然具体计算没参与，但取值思路还是知道的。既然甲方指定人选，他也只好撂下手中的杯子，开始作答：“好的徐总。您提到的这个系数，我们是根据该城市年度人口流动总报告来取的，来何工，我们把报告打开给徐总看一下……”何田田默契地切换到报告，投屏上已显现出报告原文。基于此，陈之焕有条不紊地解答起来，所言与何田田相差无己。

与会众人听得差点抠出三室一厅，刚看徐总突然跑进会议室亲自借出电脑的一幕，还暗自猜测他跟乙方姑娘像是熟人，可看会上这架势，怎么倒像是处处针对的样子？

今天这会，不白来啊！大家于是重新振作起来，整个会议室充满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怪异气氛。

徐总陆陆续续提出十几个具体问题，新亚二人组虽说不上对答如流吧，却也基本周全，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

既如此，那么今天这个方案会，最终就算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